鋒利的劍鋒刺向素素的眼瞳，她的眼睛那麼亮，就像盛滿眼淚的湖泊。
金屬聲驟至，一截頭發隨風飄落。可是劍鋒卻停下來，停在素素明亮的眼睛前，素素骨節分明的手握住竹清的劍刃，粘稠的血從指縫間滴答滴答墜落，世界一瞬間靜默了，一行鮮血從素素的眼瞳裏流出來，看起來與眼淚無異。
竹清一向不愛說話，但這時他還是開口：“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素素看著他：“對誰說？”
竹清也看著她，他們彼此都清楚，他們對彼此都已無話可說。很多時候當你做出選擇，就沒有回頭的餘地，傷害已經造成，再多的抱歉都注定得不到原諒。
竹清微微低下頭，雨水從他的側臉滑下來，他看起來還是那麼寂寞，隻是現在的他連眼中最後的深情都消耗殆盡了。他緩緩地抬起手，微不可聞的舉起藏有銀針的左手，他現在離素素很近，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將銀針送進素素的心髒。
這時素素的聲音卻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她的聲音很小，聽起來既像顫抖又像哽咽：“師父。”
竹清驀然抬起頭來，伸到半空的手突然一滯。
素素絕望地看著他：“我是不是個讓人失望的親人？”
竹清沉默了，額發沾著水珠，遮住他的眼睛，素素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過了很久，他突然開口，聲音冰冷，目光同樣冰冷：“我從來沒有親人。”
話音未落，他猛地抽劍，素素一聲痛叫，握住劍刃的手指被削斷，鮮血淋漓的掉進泥土裏。她來不及顧忌傷口，足尖輕輕點地，迅速拉開距離，然後她猛地一踏樹幹，倏地一聲急響，九箭齊發，帶著銀光直射竹清麵門。
竹清輕輕一揮劍，巨大的風嘯宛若猛獸過境，一瞬間九支利箭盡數折斷。竹清掃一眼地上的斷劍，素素對獨清宮的暗器如此了解，而且還對其中幾項進行了改動，看樣子應該是內奸無疑了。
趁竹清擋箭這個空檔，素素已經閃身躲進樹林中，她不能敗得太快，敗得太快竹清會起疑。
她停在一棵樹後，喘著氣向後觀察。
突然一聲爆響，竹清的劍刺穿樹幹，擦著她的臉刺過去。
素素連忙逃躲，但是被風刃割裂的鮮血淋漓的她，無論逃到哪裏，都會留下一地的鮮血。竹清棄了劍，從地上隨便再拔一把，素素突然轉身撲上來，流水花紋的刀身忽地仿佛燃起烈火，火光燃燒了她眼底最後的決意，她宛若豹子般矯健的撞向竹清的劍，刀劍相撞，發出一聲悠長的錚鳴，火光飛濺，但在竹清冰冷的目光裏，這不過是困獸最後一次掙紮。
他猛地將刀格擋出去，壓倒性的力量爆發開來，素素的虎口瞬間崩裂，帶著寒氣的劍鋒刹那刺進素素胸口。
素素驀然發出一聲慘叫！
十幾把連著鐵索的鐮刀鉤進她的身體，鉤住她的大腿，手臂，腰腹，鮮血如泉湧般染紅了她的全身。十幾個黑衣人手握鐵索，將她圍困在最中央，而竹清的劍卻隻是抵著素素的胸口，終歸沒有刺進去。
竹清瀟灑的振劍，雨水在劍刃上濺出一層水霧，他垂著眼眸默默地將劍插入泥土，雨水順著劍刃淌下去，蜿蜒著像是孤獨而冰冷的蛇。
然後他在大雨中瀟灑轉身，夜就像他身上淋濕的貂裘一樣黑。
鐵索微微晃動，發出悅耳的聲響。大量鮮血從素素的口中湧出來，她睜著毫無意識的雙眼，顫抖著向著竹清的背影伸出雙手去，仿佛還想像很多年一樣為他擦去淚水。他並沒有流淚，可她還是覺到了悲傷。
竹清聽到聲音，緩緩背過身去，這時素素嘴唇微動，說了三個字。
竹清愣在原地，很多模糊的記憶突然湧現，一張張清晰，疊合到一起，變成了眼前含著鮮血微笑的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