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等等,楊小姐。”柳鈞怎麼都沒想到楊邐竟然會來警示他,“請裏麵坐會兒,我家很簡陋,請你別在意。”柳鈞說話時候伸手阻止楊邐開門的動作,順帶輕輕一攬,請楊邐沙發就坐。楊邐全身微微一震,連忙退開幾步,滿臉不自然地衝去沙發上坐正了。柳鈞又是一愣,不禁笑了。“請問咖啡還是酒?”
“白開水,謝謝。”
柳鈞索性將咖啡壺和手搖碾磨機拎到客廳,“嚐嚐我剛從香港買的埃塞俄比亞咖啡豆,有濃鬱的可可味,你一定喜歡。我去香港注冊了家公司,以外方公司名義來國內設立獨資企業。手續剛剛辦完。”
“你不回德國了?你不是有女朋友等在德國嗎?”
“不回了,國內也很好。”他坐在桌邊著手磨豆子,“楊小姐,謝謝你來知會我。你大哥很有能量,我已經吃過他的虧,但是我依然不願被侵權。”
“可是你不能下手輕一點,在沒裝船前給外方發律師信嗎?你現在讓我大哥蒙受這麼大損失,你說他會罷休嗎?你太莽撞了,竟然什麼保護措施都沒有就對我大哥出手。”
“我能不能解釋?你大哥欺人太甚。其實宏明和我爸爸都是跟你一樣的想法,你們都很關心我,謝謝。”
楊邐無語,愣愣地瞧著柳鈞蹺著二郎腿側身坐在桌邊,悠閑地搖著碾磨機的手柄。柳鈞那姿態,非常帥。“看樣子是我多慮了,你似乎胸有成竹。”
“你沒多慮。但是我已經做好擔當我所作所為的準備。我等著你大哥了解因由後發火,等了好多天了。”
“你想得太簡單。”楊邐欲言又止,讓她還能怎麼說,另一邊是她大哥呢,她也不能詆毀大哥。
柳鈞嚴肅地道:“我沒想得簡單。但士可殺不可辱,我寧願承擔最壞後果也必須發出律師信。況且,我的行為合法。”
楊邐隻有歎息。她既勸不了大哥,也勸不了眼前這個,隻能眼睜睜看兩人火拚。
柳鈞不是傻瓜,早已明白楊邐的心意。但他隻能裝傻,給楊邐講解他手中的咖啡。楊邐心不在焉地聽著,等咖啡煮出來,她喝幾口,在杯沿留下玫紅的唇印,就告辭了。柳鈞送到門口,楊邐欲言又止,再三徘徊,終於還是歎一聲氣開口,“有市一機的人問起,你就說認識梁思申,就是東海總公司宋總的太太。”
楊邐走了,柳鈞莫名其妙地站在門口。他們不是一幫的嗎?
這時市工業建築設計院的邵工來電找柳鈞,請他去一家桑拿浴中心,有兩位建築公司負責人希望能見見柳鈞。都已經很晚,柳鈞懶得出去,心知邵工想拉他新廠建設的皮條。沒想到邵工竟然與兩位建築公司負責人已經迎候在他家樓下。柳鈞盛情難卻,得到邵工一定提前一周出圖紙的保證,他才出去,但不願去桑拿中心,他們去了卡拉OK。
柳鈞原以為坐坐就可以離開,他沒想到會在一隻包廂見到錢宏明。他是先在走廊聽到錢宏明唱歌的聲音,但被媽媽桑熱絡地半擁著進去他們的包廂,他隻記住錢宏明那隻包廂的房號。進去後建築商想叫小姐,被柳鈞拒絕了,其他人便也沒好意思叫,大家就著裏裏外外轟響的音樂談柳鈞的項目。柳鈞對建築一竅不通,對國內建築公司資質什麼的更沒頭緒,根本沒什麼可以談。他告訴大家他請了同學做顧問,他可以找個時間請同學就著圖紙來談。兩位建築商一個勁兒地奉承柳鈞,柳鈞跟他們真沒什麼可談,敷衍好幾句才出來找錢宏明。
推開錢宏明所在包廂,柳鈞驚呆了。裏麵一群與他年齡差不多的男子,和一群衣衫不整的妖豔女子。
果然有錢宏明,而錢宏明沒看見他,因為錢宏明仰躺在一個豔女的大腿上。柳鈞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放浪的錢宏明,他一愣之下,立刻轉身退出,與旁邊的男子說抱歉,說走錯門。
柳鈞第一時間就想給錢宏明打電話,但是錢宏明的手機關機。他看看那扇已經閉合的門,轉頭回去自己的包廂,與邵工和建築商談話,了解工程該怎麼做,直到大家都被他問得煩死,說圖紙還沒出來的時候根本沒必要考慮這麼詳細,柳鈞才被迫打住。然後他就與這些人沒話可說,眾人坐坐便散了。等柳鈞先告辭出去,裏麵兩個建築商就破口大罵,罵柳鈞是太監,是書呆子,做事的套路都沒有。柳鈞出來後也憤怒地想,那邵工經常說話牛頭不對馬嘴,拉皮條倒是熟門熟路,這樣的人,往後的合作會愉快嗎。他有了毀約的想法。
經過錢宏明的包廂,那兒還在放浪形骸。柳鈞依然沒走進去。不是怕錢宏明看見他不好意思,而是他不知道怎麼麵對錢宏明。對於他而言,錢宏明怎麼樣,都不影響兩人友誼。但問題他也是嘉麗的朋友,嘉麗而今正苦苦待產。柳鈞思來想去,決定坐在停車場等錢宏明,直等到兩點鍾歌廳打烊,錢宏明的車子還停在原地。柳鈞撐著眼皮發呆,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他將更難麵對錢宏明。
柳鈞怏怏地走了,更遷怒於市工業設計院的邵工。回家打開電視,大半夜隻有中央台還在堅持。可電視節目也在這秋高氣爽的季節裏春意盎然,一個忠厚深沉的聲音含蓄地解說著草原動物興致勃勃地鳳求凰。仿佛全世界都在發春,唯有他柳鈞老僧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