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6、(1 / 2)

6、

一個火車頭終於掛上了一列長長的貨運列車,那些等待著的人們湧了過去。列車的所有的篷車都關鎖著鐵門,人們隻好湧向敞車。敞車也大多裝滿了貨物,隻有兩節剛剛卸了煤炭的黑黢黢的敞車空著,人們便不顧黑髒地擁擠著爬了上去。

田仁喜哥倆隨後跑過來時,見兩節空車已經擠滿了人,隻好繼續往前跑,爬上了一節裝了貨物的敞車。車上裝著一個大大的園筒,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木箱。因為是大件,空地兒還不少,哥兒倆順利地安頓了下來,高大的木箱剛好擋住了西斜的驕陽。

“科兒,你看那木箱上寫的什麼?”田仁喜靠在一個木箱上,望著前麵木箱上的黑字問田仁智。田仁智側過頭來端詳著念道:

“到站:黃山頭。收件人:黃山頭煤礦。”念完後驚喜道:“到黃山頭?是送咱回家呀!太好了!”田仁喜也很高興,說道:“這回運氣真不錯!這下子咱就放心睡覺吧!管它怎麼著,反正這節車早晚要到黃山頭。”說話間,火車就開動了。

火車出站後,後麵敞車裏的人群中有五六個耐不住擁擠和悶熱的年輕人,竟然爬到了後麵的篷車頂上去,開心地坐在上麵享受著涼風的吹拂。忽然一道低矮的橋架從田仁喜哥兒倆頭頂上呼嘯著掃過去,接著掃過煤車,掃向後麵篷車上麵的年輕人——人們一陣驚叫……篷車頂上的那幾個人消失了——被掃下去了……是傷?是亡?沒人知道。田仁喜哥兒倆驚嚇得緊緊揪著心口。時隔多年之後,哥兒倆每提起那悲慘的一幕都還心有餘悸。

列車駛進黑夜,又迎來了黎明,緩緩停靠在蚌埠站。煤車裏的人們又是一陣騷動:一些人下了車,離去;多數人在車裏翹首觀望著。田仁喜哥兒倆仍然在安心地睡覺,仿佛這一覺要解除這兩三天旅程的所有疲倦困乏似的。列車幾度進退,甩下幾節車廂又加掛幾節車廂後,又呼嘯前進了。

黃山頭車站到了,不少人下車出站。煤車裏麵出來的人個個滿臉滿身糊得黑乎乎的,跟從煤窯裏出來的礦工差不多。田仁喜田仁智跟在他們後麵,暗自慶幸沒有擠上他們的敞車。

黃山頭一切如故,沒有打仗的跡象,田仁喜兄弟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哪裏打仗了?真是‘十裏無真信’呢!”田仁智似乎語帶抱怨,怪傳言不真。

“哎?沒打仗才好呀,您還盼著打仗呀!”田仁喜望著田仁智笑著說道。

“不不不!誰盼著打仗了?俺是怪傳言不實,叫咱擔心得什麼似的!”

“不是傳言不實,仗是在打著了,隻是還沒打到這合兒!咱家更偏僻,暫時不會有事的,咱也可以放心了。”

田仁喜哥兒倆在車上已經吃過“早飯”,出了站便踏上東去的大路。太陽越來越大,布包緊緊捂在背上,像火烤似的,沒走多遠都汗流浹背了。

“哥!太熱了!歇會兒吧!”田仁智受不了了,在後頭嚷嚷道。

田仁喜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望著落在後麵的田仁智。田仁智的土白色的褂子已經濕透,緊緊粘在肩背上;搭在脖子上的手袱子似乎在滴著水;撐開的橙黃色的雨傘斜扛在肩上,仿佛更增添了傘下的熱度;渾圓白嫩的臉頰已經變得緋紅;平日機靈的雙眼閃著疲憊、無奈和絕望;****的雙腿艱難地蹣跚著……田仁喜忙迎過去,卸下田仁智肩上的布包挎到自己肩上,扶著他走到路邊柳蔭地坐下來,說:“快喝點兒水!歇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