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守護神 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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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父親躲出去了,祖父對家裏做了簡短的安排,便握著他的白蠟棍走出門去,一個人在暗夜裏像守護神一樣,在宅前宅後、村裏村外巡視著。祖父總是那樣,遇有風吹草動,就成了家裏的守護神,成了村裏的守護神。

忠老爺目送著田仁喜領著明理過了大路,到了田仁連家門前,被田仁連迎進家門,自己就在大場上轉悠著觀察著。後來見仁祥仁學回來了,就一起回到家裏。

忠老爺在床頭兒點亮了燈,然後到鍋屋把菜刀拿進東屋放到臥室床頭的箱子上;又把抓鉤子、鋤頭找出來,放到東屋門後頭。最後拿出自己心愛的白蠟棍——粗方盈手,高可齊眉,通體橙黃,油光鋥亮,緊緊握在手裏,神情嚴峻地告訴仁祥仁學夜裏可能有土匪的情況以後,交代說:

“今兒黑來大要出去,你們插好大門睡覺,沒聽見大說話就不要開大門。如果有什麼動靜,就趕緊起來撈家夥。廣兒就守在院子西邊,南屋西頭兒那個牆頭要守住。毛孩兒在院子裏接應。都不要害怕,大就在大門外。家夥在這兒,都看到了吧?都聽清了吧?”兄弟倆答應著。

“好!大出去了,你們插好大門,睡覺。”忠老爺說罷,換了一身黑衣褲,提著白蠟棍出了大門,身後大門關上了,隨後聽到插門閂的聲音。

外麵已經黑定了。忠老爺立定身軀,站在大門外,但隻見:

天如墨染,地似漆蒙。天如墨染,陰雲重鎖蔽星月;地似漆蒙,濁霧合圍走狼蟲。天不見,黨國貪腐,大官小官無官正;地無言,黎民吞聲,陰鬼陽鬼皆鬼行。安能得,神猴奮起金箍棒,瘴癘煙消玉宇清。

待了片刻,忠老爺雙目適應了黑暗的環境,迷蒙昏暗的天光下似乎隱隱可以辨識腳下的地麵。忠老爺提著短棍,在這暗夜裏尋覓著伺候著那群夜行的醜類。他在宅子周邊轉了一圈,沒有什麼動靜。心中琢磨著:他們從西邊來要到莊東頭兒,為避免莊裏狗叫或者碰見什麼人,一定會繞道莊外先到莊東。想到這裏,忠老爺提著短棍,下到大路,順著大路向東走去。忠老爺站在莊東頭兒的十字路口,南北路上沒有一絲聲響,遠處的東汪、北汪泛著淡淡的灰白;東麵柳樹行的兩行黑黢黢高大的柳樹影影綽綽地侍立在大路的兩側。忠老爺在十字路口來回踱著步子,耳目並用地努力搜尋著一切可疑信息。

忽然莊裏傳來幾聲犬吠,忠老爺快步往回走去。來到井池口,轉身進了井池,厠身樹後,靜靜地觀察著諦聽著等待著。終於一切歸於寂然。忠老爺走上自家宅子,來到大門口,側耳細聽,院內沒有動靜。又轉身往東轉南走進南北巷子,拐進宅後東西巷子,整條巷子以及巷南的人家也是一片寂靜。“他娘的,怎麼還沒來呀!”忠老爺輕輕罵了一句,又轉回門前來。

“吱呀”一聲,東院大門開了:

“哥,您還沒睡?”田大才出來了,看見忠老爺走過來,招呼著。

“噢?您也沒睡呀!”忠老爺對弟弟說,“我不困,在外麵轉轉。”

哥倆站在門口交談了一陣匪情及兩家防備的事兒,忠老爺又說了一下剛才巡察的情況,最後對弟弟說:

“我在外麵轉著,你回去睡覺吧,警醒點兒就行了。”

田大才知道,為了兩家的安危,他哥今夜是不會睡覺了,就轉身進去拿出一條高板凳,遞給哥哥,說道:

“哥,待會兒乏了坐著歇歇,石頭上涼。哥一個人在外麵要小心啊!”說罷,進去了,閂上了大門。

忠老爺把板凳放到大槐樹跟前,麵北坐下,背倚槐樹,手握短棍,閉目養神,儼然一位巡營完畢回歸虎帳小憩的將軍。

“田百磊這個敗類!”忠老爺的思緒轉到了今年春天瓦房院田明一家遭搶的事,不由得罵出了聲。

田明一家是蘆荻村的富戶,與莊西頭兒的炮樓主兒蹇寶生家伯仲之間,一直是土匪垂涎的肥肉。但是瓦房院有兩重院落,院牆高而堅實,父子四人身材高大魁梧,還有長工住在前院,土匪一直惦記著卻又一直不敢動手。終於,田百磊想出了個損招。正月十六日晚上人定之後,八九個蒙麵人侵入了田明一的近支本家田彥明家。田彥明是一個小戶人家,一家四口人,兩個孩子還小,剛起步做生意,家道還算殷實。匪徒們用刀逼著田彥明:要麼幫著叫開田明一家的大門,要麼殺死他全家。田彥明被逼無奈,隻得接受了幫匪徒們“叫門”的要求。田明一一家耕讀傳家寬厚待人,聽到是本家爺們半夜叫門,認為一定是有什麼急事求助,一點戒備都沒有就打開了大門。大門一打開,八九個匪徒一擁而入,大門外田彥明狠狠扇了自己兩個耳光扭頭跑了。匪徒們進門把長工肖學印鎖進門房,留下一名匪徒守住大門,其餘的衝進後院,用刀逼著田明一,立海、立瀛、立洲三兄弟怕傷了父親,隻好束手就縛。匪徒們把三兄弟分別鎖在三間屋子裏,又把婦女孩子逼在臥房裏不準出來,之後就用刀逼迫著田明一交出煙土和銀元。被關鎖在鍋屋和磨房裏的田立海,自己慢慢地弄開了捆綁的繩索,就忙著到鍋台上摸菜刀,誰知越著急越摸不到,隻好爬上磨盤,撕開屋蓋的秫秸把子和麥茬,從屋頂上鑽了出去,跳到院外,一邊奔跑一邊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