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7、(1 / 2)

7、

“大叔,跟誰說話呀,恁高興?——您恁早就耕地了?”田大忠正沉浸在豐收的遐想之中,連田仁民走到跟前都沒有察覺,直到跟他打招呼才回過神來。他忙站起身來,臉上依然鑲嵌著剛才的笑容應承道:“噢,仁民啊!是啊,秋季耽誤了,早點兒耕了,曬曬垡,就該種麥了。給,來袋煙!”說著,把磕空了煙袋鍋的煙袋遞過去。“噢,我帶著呢!”田仁民揚了揚手中的煙袋,回答說。接著又猶豫片刻,麵呈難色欲言又止地囁嚅著:“大叔,俺……”唉!真是‘上山擒虎易,開口告人難’哪!

“哦?仁民兒,有事兒?你說!”田大忠見狀,把煙袋往腰帶上一插,拍著仁民肩膀親切地問道,“咱爺們兒,什麼事兒,說就是了!”

田仁民與田大忠是近支本家,都是二支二房。田仁民的父親田大常與田大忠往前上溯四代是同一個高祖田天倫,因人丁不旺,傳了四代到“大”字輩,就隻有田大常、田大忠、田大才仨堂兄弟了,所以血緣關係很是近密。田仁民還有個兄弟田仁君,兄弟二人家境貧寒,田地少,一年四季靠打漁補貼生計。冬季天寒結冰後就到南方去打漁謀生,兄弟倆連媳婦都是在南方打漁時認識帶回來的,村裏人喜歡稱之為“大蠻嫂”“小蠻嫂”。兩位蠻嫂都心靈手巧,每年正月十五打燈籠全莊就數她姊妹倆紮的最出色,什麼兔兒燈、公雞燈、老虎燈都惟妙惟肖。現在兩兄弟都是拖家帶口兒,靠著祖上留下來的幾畝地,日子更艱難了。每年種完麥之後就外出逃荒,可今年幾場大水導致秋糧絕收,家裏眼見著囤子現了底兒了,而種麥還要等些時日。想馬上就走,又撂不下那幾畝地,於是一時作難起來,又想到了田大忠。剛才在家門口兒正好看見田大忠在耕葦塘地,就徑直找來了。

“沒糧了嗎?到俺家扛點兒去!”田大忠揣測著繼續關切地問道。

“大叔!不瞞您老人家說,真的家裏露了囤底兒了。想等到種完麥就逃荒去,可是要等種完麥還得個大個月呢!俺兩家八九口人,您老也接濟不起。所以不敢耽誤了,想趕緊走!”田仁民回答著田大忠的問話,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大叔,俺想早點走,可就是那幾畝地……想求您老人家幫忙種上麥子——噢,麥種俺留著的。您看……”說完,難為情的目光遊移著望著田大忠,等待著回答,心裏卻感到一下子輕鬆多了。田仁民田仁君兄弟兩家沒有牲口,連主要農具都沒有,平時耕種都是借用田大忠家的牲口和犁耙耩子等,這回連耕種都要田大忠一並代勞,所以心裏著實難為情,遲遲難於開口。

“行,我當多大的事兒呢,反正俺那點兒地也不夠我侍弄的。您看,這添了頭牛耕地就更利索了。那您兩家就早點走吧,今年災荒厲害呀!”田大忠爽朗地答應了,“麥種俺家還有,放心走吧!”

“不不!麥種俺留著的,等會兒就給您老送過去。這已經夠麻煩大叔的了!”田仁民說完,如釋重負。回頭望見地頭兒歇下的犁杖,頓時技癢,高聲對田大忠說道:“大叔,天快晌午了,這幾圈兒俺來耕,您歇著!”說著轉身握住犁把,揮起鞭子,隨著犁杖的前進,身後翻滾起一道烏油油的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