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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您的皮錘連土匪都怕,我咋承受得起喲!”田百廣站直了身子,然後坐下來,繼續認真地說道,“大叔,俺不是跟您開玩笑。您這次回來,我看您真的有很大變化呢。比如說,剛才您進門時,步履好像更加沉穩了;您那眼光好像更加深沉邃遠了;眉宇間更透著一股威嚴與英氣。真的!人們常說‘士隔三日當刮目相看,’更何況你這次培訓遠非三日呢!”忠老爺見百廣不像是開玩笑,也坦誠地說:“您說的也許有道理。我也自己感覺著,心裏亮堂多了,眼界也寬了,好像心裏力量也大了似的。以後,咱不光要生產救災,帶鄉親們度荒,事情還多著呢!鍾縣長說,這回‘反匪反霸’後,要建立健全鄉村基層人民政權;下一步,還要帶領貧苦農民搞‘土地改革’,實現千百年來咱莊戶人家做夢都想的‘耕者有其田’……哎,事情多著呢!咱爺們一塊兒使勁兒幹吧,好好給咱老百姓辦事,讓咱莊、咱縣和全國的老百姓都能過上好日子!”田百廣直聽得驚奇地大睜著眼睛——這還是原來的忠大叔田主任嗎?剛才說的‘時隔三日當刮目相看’真的一點兒也不誇張呢!於是隻有點頭的份了。然後說道:“大叔,累不?要不,我把家裏的情況給您彙報一下!”田大忠笑道:“哈,累什麼!這不正坐著歇著來嗎!”田百廣說道:
“田百磊被抓走了,您知道的吧?”
田大忠點了一下頭,口裏應道:
“這個敗類早就該懲治了!那樣也可少禍害些人。縣裏陣勢才大呢,北校場還槍斃人了呢!”
“咱北邊兒小胡家的黃太月也槍斃了。可把田百磊一家人嚇壞了。”黃太月也是土匪頭子,在這一帶與田百磊是伯仲之間。田百廣接著又說道:“再就是——田百懷和田立全當兵去了,好像很急的,從河工上帶到池村集中,搭上汽車直送縣城,開到朝鮮去了,連家都沒讓回。”
“噢……立全家裏兄弟四個,有個哥哥立雲;”田大忠思索著緩緩說道,“百懷當兵去了,家裏隻剩下個媳婦和一個幾歲的小孩兒,可怎麼辦呢——當兵,上朝鮮打仗,那可不像上河工,不是仨月倆月的事呢!”
“好像自打田百懷上河工,孫治業就在他家幫忙,像劈柴、擔水等力氣活都是他在做。我過來過去都看到的。”田百廣接上來說道,“可能是大鐲的娘請的吧。他們兩鄰居,幫忙還方便的。”田大忠應了一聲:“噢。”
“大叔,河工的活兒不輕呢!”田百廣又補充道,“田明誠回來了,兩個肩膀子都磨爛了,隻好回來了——田百懷、田立全當兵的事就是他回來說的——哦,田百懷走了後,是田立美接任隊長。”
“噢,明誠,本來身子骨就單薄,眼又不得勁兒。立美?真快,也長大了。”田大忠說著,腦袋裏想象著河工上的立美、仁祥等抬著滿抬筐的泥土哼哧哼哧艱難地攀爬著陡峭的河槽河堰的情景,不無憂心地問道,“田明誠肩膀子磨爛了,其他人呢?沒事兒吧?”他多麼希望都沒事啊!接著又聽了田百廣彙報了救濟糧發放的情況:
“您走後,又發放了一回救濟糧,比上一回又增加了八九戶。”
兩人又聊了一陣,田大忠站了起來,正要轉身出門,猛然想起來似的,從衣袋裏掏出幾本書來,遞給田百廣:“呶,就是這幾本書,還是新的呢,你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