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16、東牆土,西牆土,破了皮,給你補。(1 / 2)

16、

“怎麼發了?”發了,是當地對傷口感染發炎化膿的統稱。

“俺看淌血了,就摳了土垃摁上,就不淌血了。後來……後來就發了。”

“噢?在哪兒摳的土垃?”

“大場上。”

“誰教你摳地上土垃的?!”

“嗯……以往手上劃了口子,淌血了,都是使土垃摁的嘛!都沒發。誰知這回……怎弄的……發了。”

“以往?以往都是摳地上的土垃嗎?”田仁喜把重音放到了“地上”兩個字。

“嗯……不是的,是牆上的。”田明理見父親生氣了,囁嚅著低聲說。

“怎麼教你的,說說看!”田明理囁嚅著背誦道——

東牆土,西牆土,破了皮,給你補。

“背得倒熟,可隻記住個‘土’字!那牆上的土和地上的土一樣嗎?看你就膚淺得很!”

“不一樣。”明理低著頭,像蚊子一樣嚶嚶著。

“怎麼不一樣?”

“一個在牆上,幹淨;一個在地上,髒。”

“還有呢?”

田明理隻能搖頭。田仁喜給兒子解說:牆上當然比地上幹淨。更重要的是“東牆土”、“西牆土”常年累月經受太陽的“西曬”、“東曬”,所以才更幹淨,摁到傷口兒上才不得發。這是老輩子積累的經驗,編成歌謠傳下來的。說著又生氣地訓斥道:

“你倒好,隻撿了個‘土’字!多誤事!太浮了!像你這樣子,不動腦子,不用心,我看學不成什麼的!還站在這兒做什麼?等著領賞嗎!”

田明理滿心歡喜地跑來親近父親,沒想到兜頭招來一頓訓斥,正自垂著頭等待著更多的責斥時,得了父親最後一句話,就像得到皇恩大赦一般,趕忙轉身溜進大門。

理娘剛忙完一家人的晌午飯,一邊活動著酸痛的腰肢一邊走出鍋屋,頂頭兒看見兒子灰頭土臉、耷拉著腦袋進了大門。理娘迎過去,彎腰望望兒子的眼睛,關切地輕聲問道:

“怎麼啦,理兒?沒考好嗎?”理娘聽兒子說過,今兒個上半天期末考試。田明理聽了母親的問話,眼淚隻顧在眼眶裏打轉,便強忍住沒有流出來,搖搖頭,指著膝蓋,囁嚅著:“挨大爺訓了。”理娘低頭看見兒子膝蓋上的膿皰兒,驚訝而又心疼地問道:

“哎呀,怎弄的?爛了恁大一塊,還發了、鼓膿了!快點兒來快點兒來!”說著拉著兒子來到南屋,給兒子摘下書包,讓兒子坐下,一邊不住的自責:“俺忙昏頭了!大娘太粗心了!”然後拿著一個潔白的細瓷酒盅到鍋屋倒來半盅香油來放在方桌上;又找出截兒白蠟燭,削了些蠟屑進去;又找來把鐵夾子,剛好框著瓷盅。接著點燃煤油燈,握住鐵夾子,把瓷盅舉在燈焰上熏烤著。很快香油裏的蠟屑融化了,融進了香油裏——半盅兒蠟油膏就熬製成功了。理娘放下瓷盅,讓蠟油膏慢慢冷卻。理娘又找來一根縫衣針,把針頭兒放進燈焰裏燒紅後拿出來,很快就冷卻了。回身坐下來,把兒子的傷腿架在自己的大腿上,低著頭,小心地用針把膿皰挑破,拿著棉花、布塊兒輕輕把膿水壓出壓幹淨,一邊問著兒子疼不疼。這時,瓷盅裏的蠟油已經凝結成黃澄澄、細嫩嫩的半固態的蠟油膏。理娘順手拿起一根火柴棍兒,捏著火柴頭兒,挑起蠟油膏輕輕塗抹在兒子膝蓋的瘡口上。塗抹好了,理娘把兒子的腿小心放下來,說:

“走走試試,還疼嗎?”田明理蹲了幾下,站起來說:“大娘,本來就不疼!這更一點兒也不疼了!”“好了。去喊老喊大爺吃飯了!”田明理答應著轉身跑了出去。理娘站起來,領著蓮蓮、果果、改改,離開南屋,來到鍋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