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田大忠最後又說:“馬展就該開鐮割麥了,明兒個您倆就去把她家那大場摁了。再看看她家那車啦,農具啦有沒有要修的,有的話給俺說。您三家,閔連氏是一個婦道人家,您兩兄弟仁民是老大,俺看仁民您就當個小組長,您三家的事兒仁民過問著,有什麼難事兒就跟俺說。好了,該吃晌午飯了,俺走了!”
果然是蕎不見霜不老,麥不吃風不黃。一夜的南風,把滿湖的麥子吹成了金色的波浪。頭一天開鐮,田大忠根據麥子成熟程度計劃收割涵洞汪、田橋頭和黃盆窯三片地塊兒。可是他沒有全麵開花,而是把六戶人家男女滿半勞力十七八人全部一下子都按到了涵洞汪的閔連氏、田仁民和田仁君三家毗鄰的這片地塊兒上,他是想展示一下互助合作“人多力量大”的陣勢和威力。太陽剛露麵人們就來到地東頭兒,按著三塊地的整個十幾丈的寬度一字排開,分配了壟數,就拉開架勢,揮鐮你追我趕地開割起來。加上後麵拾麥穗的孩子們,黑壓壓一片,陣勢甚為壯觀。正是“人多好幹活”,十幾丈寬的由割倒麥子形成的一道橫向線條兒,不斷地曲折變化著快速向前推進。
閔連氏所在的自家地段,由於此前曾經割了一段兒,所以開始時位於麥線的最前麵。然而後來慢慢地有人追了上來,繼而又被一些人超過了。雖然自己落在了後麵,但是望著這熱鬧的場麵,望著這整體快速前進的陣勢,心裏依然是高興不迭,不覺眼睛模糊起來。於是連忙低頭悄悄抹去淚水,心裏默念道:“真是人多好幹活啊!真得感謝老會長忠大叔!忠大叔真是個大好人!”
割過了一大半,太陽才緩慢地爬上了東南方向,人們也一個個早就汗流浹背了。
田大忠招呼大家歇息一會兒。人們便哄地離開麥地,有的奔向水邊,有的跑到路邊的樹蔭下,有的跑回地頭兒喝水,有的趁機嗤啦嗤啦地磨著鐮刀……
“地主”閔連氏、田仁民和田仁君在宣布歇息時沒有奔向水邊或樹蔭下,而是忙著趕往地頭兒把自家攜帶的茶壺茶罐提到路邊樹下,供幫助自家割麥的鄉親們解渴消暑。閔連氏天沒亮就起來炒糊了芒大麥熬茶,這種糊大麥茶既解渴又消暑。清早他和兒子一人提了一茶罐子,屋裏鍋裏還剩了半鍋。他們到了地東頭兒,看見田百懷、大鐲娘和大鐲一家三口才來到地頭兒,剛剛開鐮。田仁民兄弟和他住在斜對門兒,平常經常見麵,但是此刻在這塊地上收獲麥子時碰到仍不免還是感到尷尬。大鐲娘挺著個大肚子,看起來快要臨盆了的樣子——那是孫治業的孽種,為此他被田百懷送進了監獄,正在接受著勞動改造。大鐲才八九歲,是來拾麥子的。他家是名符其實的男女老少齊上陣了。田仁民他們心裏萌生出複雜的感慨,提著茶罐子、茶壺走了。
歇息一陣兒,割麥又開始了。半上午,這片十畝麥子已經割完了。田大忠安排田大才、田仁民還有閔連氏回村去套車,留下閔學魁、糧兒、和百合兒看麥,就帶領隊伍奔赴橋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