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愛民疲憊地從工廠大門走出來，汗水已經把他身上的灰色工作服徹底浸濕。
烈日下，他感到自己像是一塊被曬幹的破布，連一絲力氣都擠不出來。
才離開工廠，他就接到了領導的電話：
“老劉，你怎麼一回事，今天的次品率這麼高，知不知道你這種年紀的工人早就被辭退了！”
“如果不是看在你是老員工、而且你的徒弟也在給你求情的份上，不然公司早開除你了！”
“你要感恩公司，你要珍惜你的機會知道嗎？”
“不過你這個月的績效扣一半！”
曾幾何時。
他也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小夥子，認為自己未來可期。
然而！
現在的他，隻是一個在工廠裏受盡羞辱和壓迫的中年男人。
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盡管如此，他也不敢辭職。
因為他還有一個家要養！
劉愛民長長地歎了口氣，騎上了那輛老舊的電瓶車。
車子吱呀作響，似乎隨時都會散架。
他穿梭在擁擠的街道中，周圍是川流不息的豪車和行人，熱鬧的京城仿佛與他無關。
他低著頭，默默地駛回了那間狹小、破舊的家。
這個家！
連家都算不上。
四麵牆皮剝落，天花板上積滿了灰塵，屋裏隻有一張搖搖欲墜的木床，幾件破舊的家具散亂地擺在房間裏。
房間的空氣中彌漫著潮濕和黴味，仿佛連牆壁都在訴說著他的失敗和無奈。
每次回到這裏，他都覺得自己像是被囚禁在生活的牢籠裏，逃無可逃。
他剛踏進家門，迎接他的不是關心，而是妻子李秀芬刺耳的聲音。
“你這個廢物，怎麼又這麼晚回來？是不是在外麵有人了？”
李秀芬坐在沙發上，眼睛盯著電視，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
“不過除了我，還有誰會瞎了眼看上你呢！”
“本以為你是個潛力股，沒想到你潛得還挺深！”
李秀芬嗤笑一聲，見到劉愛民和木頭一樣杵在那兒，頓時嗬斥道：“還站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去做飯！”
“你看看人家隔壁張嫂，她老公多厲害啊，在外麵掙錢買房，回家後還能做得一手好飯！”
“再看看你，做啥啥不行！”
“哎，我真是瞎了眼，著了你們老劉家的道啊......”
李秀芬的嘲諷猶如刀子，一下一下剜在劉愛民的心口。
他站在門口，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多年生活的打壓讓他早已學會了沉默，反駁隻會引來更多的指責與埋怨。
他內心泛起無盡的苦澀，回想著這一生：
他年輕時成績優異，以為自己能靠讀書改變命運。
但父母怕他去城市讀大學之後不能給他們養老，於是把他的錄取通知書藏了起來，讓他的大學夢破碎，逼著他走上了社會。
結婚、生子、打工。
每一步都像是被生活推著走，沒有選擇的餘地。
一步錯，步步錯。
“我真是廢物嗎？”
他在心中問自己。
“你是廢物啊！”
耳邊傳來兒子李小強的咒罵聲。
劉愛民看了一眼沙發。
染了一頭黃毛的李小強正懶洋洋地癱在沙發上，雙眼緊盯著手機屏幕，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滑動。
即使父親進門，他連頭都沒抬一下。
李小強終於停下了手中的遊戲，語氣中沒有半分尊重，反而是命令的口吻。
“誒，我跟你說件事！”
“我女朋友懷孕了，需要點錢去醫院。你給我拿五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