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平台上,”韓曉連忙解釋:“平台上沒有手機信號。你還好吧?”說完這句話才想起白安妮回去的時候說過自己是孕婦。
一點點的苦澀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從心底裏翻騰起來。
“還好,慕尼黑這邊……”白安妮的聲音還是斷斷續續的,韓曉隻能我猜我猜我猜猜猜:慕尼黑風景好?空氣好?適合孕婦休養?
“我跟你說……邢原……”
韓曉不安地向遠處挪動了幾步。
“邢原……”白安妮的聲音撞了過來,下一秒又飄遠了:“……結婚了……”
韓曉的心猛然一跳,又無力地沉了下去:“這樣啊……”
“好了,不能說了,”白安妮的聲音又變得清楚了:“等我們下個月回去,咱們再聚吧。”
韓曉木然點頭:“好。”
掛了電話,韓曉抬頭望著長龍似的隊伍,她覺得自己今天是無論如何也挺不到躺上手術台的時候了。
明天吧,她想,或者後天。哪一天都行,除了今天。
隻除了今天。
等她好好地睡過一覺,養足了精神,又比較堅強一點的時候……
可是,如果今天自己從這裏走出去,明天是否還有勇氣再踏進來?
韓曉正舉著繳費單怔怔地出神,斜刺裏突然伸過來一隻手,一把就將她手裏的繳費單抓過去細細看了起來。
韓曉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橫空打劫的人究竟是誰,手腕已經被人緊緊攥住,硬生生地拽著往外走。
驟然間瘋狂起來的心跳令韓曉的呼吸都幾乎停止了——這怎麼可能呢?韓曉拚命地想要睜大眼睛,可是眼前一片水霧彌漫,除了影影綽綽的影子,她什麼也看不清楚。眼睛像是已經失去了它應有的功能,可觸感卻變得鮮明。腕間被緊握的觸感,早已在觸碰的瞬間就激活了所有深藏的記憶。
韓曉突然間變得無比虛弱。她順著他的手臂靠了過去,不顧一切地環抱住他的腰身。
腳步停了下來,韓曉閉著眼把自己深埋進了他的衣襟裏。感官變得混沌,韓曉仿佛沉入了一個自己營造的幻境裏——一個因為渴望太久而人為編造出來的幻境。可是……就算這一刻的懷抱隻是夢,就算耳邊堅實的心跳和頭頂的呼吸都隻是幻覺……,她也是需要的。這一刻的她,迫切地需要抓住一些東西來支撐她度過即將來臨的疼痛——身與心的剝離,生命裏最最難捱的疼痛。
韓曉知道自己動搖了。於是所有沉澱的委屈在這一刻噴薄而出,再也無法控製。緊貼著臉頰的衣襟很快就變得一片****。
而混沌的腦海卻漸漸清明。
“哭夠了?”頭頂傳來的聲音冷冰冰的,隱含著怒意。
韓曉幾乎聚集了全身的力量才能夠抬起頭去直視他的眼睛。她一直都知道這雙眼睛裏有魔法,會吸走人的神智。然而此時此刻,這雙眼睛裏是一片遮天蔽日的憤怒,仿佛掉進去一粒火種,都會引發一場空前的爆炸。
韓曉被嚇住了。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邢原。
“哭夠了?”邢原沉著臉衝她揚了揚手裏的繳費單:“哭夠了就跟我解釋解釋這個是什麼?”
韓曉訥訥:“這個……”
“我說呢,這人一出了海工的大門,頭都不抬就急急忙忙打車往哪兒跑……”邢原冷哼:“原來是急不可耐地要處理掉我兒子!”
他的話太冷,韓曉的神智於是又回來了一些。眼神沉了沉,伸手就搶回了她的單據:“關你什麼事?”
“你……”邢原的指尖抖了抖,一咬牙上前一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抬腳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