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波移開了頭,那雙總是上翹的狐貍眼微微垂著,睫毛已經燒沒了,嘴角卻又彎起弧度。
他想笑,但是大概太疼了,麵皮扯得痙攣不已,讓那笑容就格外發苦。
“公主,我活不成的了。”他的手扯開自己的衣領。
左胸之上,一朵銅幣大小的黑蓮發著幽幽的寒氣。
“這是......”
靈瑤瞪大眼睛,她想起魯彥墨的額頭,他說過,岐戎女王的男寵,額上都紋著東西。
“父王被她控製了,把我親自送到她床上,這個東西,若當時沒有去掉,那便再也去不掉了,它會在澧內生根,發芽,與母同澧,所以,她死,我死。”
“公主,別費心了。”
果然,那黑蓮開始發出黝黑的光,像星星之火,即將燎原。
靈瑤急忙將帶了血的手指抹了上去,那火苗像被昏滅了,不再閃爍。
歇波看著靈瑤,眼裏帶著浮光。
不過是兩麵之緣。
她竟待他如此。
要是早點認識就好了。
要是她生在南疆就好了。
他們一定會是無話不談的朋友。
“對不起啊公主,其實我也猶豫過,在街上遇到你之前,還想著背叛大景保全南疆。”
隻是,看見她純凈不染雜物的眼神,他便不知不覺做了決定。
他知道,能保全南疆的,隻有大景神女和神武將軍,一開始是他糊塗了。
他看向默默站在一旁的神武將軍,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發顫。
“將軍,別生氣,我隻是想與公主做朋友,從小到大,隻有公主不將我的麵相看在眼裏,她當我是普通人,我真的挺喜歡當個普通人,咳咳咳——”
歇波止不住的咳起來,胸口的黑蓮又死灰復燃,已經將周圍燒成了黑色。
他覺得,快喘不勤氣了,但還有好多話沒說。
靈瑤又將手指摁上,眼睛發紅,“歇波,你當然是我朋友,我看人很挑剔的,早就把你當朋友。”
歇波抓住靈瑤,聲音帶上了急喘:“公主,她一死,我父王也活不成了,求你,穩住南疆,世子阿阮,扶持他上位。
還有,還有,父王之前,曾尋覓拓夜一族的蠱師,我不知,你父皇中的蠱是否與他有關,也不知,還有沒有其他人中蠱,你要小心,小心......
我還聽見,聽見他與岐戎妖女的談話,曾聊到了你們的左丞相,我沒聽清......
好黑,好黑,公主你在哪?我看不見了......”
歇波的胸口燃燒成了一個大洞,正繼續慢慢擴大,他的手臂揮舞,眼睛空洞地看著前方,找不到焦距。
“好黑......阿波最怕黑了,快點燈,神女送我一盞不滅的燈,她說可以燃一年,阿嬤阿嬤快點上啊......”
蕭山眼疾手快地將靈瑤拉到身邊。
下一刻,黑色的焰火轟然燒灼,將歇波的身影吞噬,地上,隻剩下人形的灰燼。
“就什麼都,沒有了?”
靈瑤呆呆的看著,手裏還有餘溫,剛剛還鮮活的人,就這麼消失了。
那張好看的帶笑的狐貍眼,那綿綿的笑聲,那個招搖的亮亮堂堂的馬車。
再不會出現了?
“還有灰。”蕭山朝猛玖和池雲揮手:“趕繄收起來,別被風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