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說話還像在夢裏,柳長安給她攏了攏翹起的被角,「今天這麼早睡?不舒服麼?」
「蟬叫了一天,中午沒睡好。」跟他說了兩句話,她也睡不著了。揉揉眼坐起身,一臉倦容。
柳長安見她要摸索著出來,問道,「要拿什麼?」
「茶。」
她還沒下地,就見他去了桌上拿茶給她。魯陽公主喝完,更清醒了三分,瞧著他說道,「你怎麼對我這麼好?」
柳長安見她問的語氣有疑,雖然不舒服,可也怪不得她,坐下身又給她倒了一杯水,才道,「上回說的和離的事,聖上宣了父親進宮,道明你我成婚後的事,父親有愧,說若是公主不介懷,便和離吧。所以……明日就可以去官府拿回婚書了。」
魯陽公主愣了愣,盼了那麼久,等真等到那一日,又好像有些捨不得。卻不知這裏有什麼好貪戀的,她點點頭,「好啊。」
「睡吧,我去洗漱。」
等他走了,她又重新躺下身,睡意全無。柳長安沐浴回來,見她沒睡,便掛起簾子,「後日我休沐,才得空去。明早跟祖母請安時,先提一提,也好讓其他長輩心裏有個底,不至於太唐突。」
「好。」她閉眼想睡,還是睡不著,一瞬惱了,「都怪你,不輕點,吵著了我,現在沒法睡了。」
柳長安見她又發脾氣,跟個小姑娘似的,說道,「性子這樣不好,往後沒人能受得住。別人總看你臉色過活,又怎麼會過得順意。」
「你就不瞧我臉色過,還總給我臉色。」魯陽公主抱了枕頭坐起身看他,默然半晌還是不知要說什麼,終於是挪挪位置,「你還要早起,快睡吧。」
柳長安也著實累了,躺平身體又道,「別人要是問起你為何跟我和離,你要怎麼說?」
「當然是說你不舉。」
柳長安臉色微變,他到底是個男子,這種事說出去跟被戴了綠帽子一樣難堪。他忍了忍說道,「隨你吧。」
魯陽公主彎身盯他,眼底透著慧黠,「我真這麼說了?」
柳長安屏氣片刻,「嗯。」
「真的?」
他終於沒忍住,瞧著她說道,「不行。」
魯陽公主噗嗤笑了起來,抱著枕頭笑得不能停。看得柳長安無奈,捉了她的胳膊說道,「換個理由。」
她努力想了半會,「可我還是覺得這理由最好。」
「好什麼?說出去別人還會說你不守婦道,你我都吃虧。」
「對哦……」不能繼續見他著急,魯陽公主沒法逗他了,實在不高興,她轉了轉眼,「那要是別人問起你為何要和離呢?」
柳長安沉思半晌,說道,「性子不合。」
「不說半分我的不是?」
「嗯。」
魯陽公主捶捶他的肩頭,「你說的這樣正人君子,倒襯得我方才說的話十分小人了。」
拳頭輕砸肩膀,敲進沉思的心底。柳長安覺她不諳世事,可又明朗義氣。不過是自小被人保護得太好,沒受過挫折。往後碰見個良人還好,要是碰見個別有居心的,日後她也得吃虧。
見他不說話,魯陽公主又問道,「你累了麼?我去熄燈。」
柳長安還沒答話,就見她要出去。身子一跨,逕直過去了,鬆薄的寢衣在眼前一晃,可見如雪膚色,看得他又閉眼,性子是小姑娘,可身體明顯不是。平日沒怎麼看倒沒什麼,這一看身體瞬間燥熱。
等了一會屋內的燈全滅了,又聽見她噠噠噠跑回來的聲音,爬上了床,又摸著跨回去。躺下時幽香微散,更不能忽視旁邊睡了個姑娘。
柳長安嘆息一聲,今晚肯定不好睡了。
他沒睡好,魯陽公主更沒睡好。幾乎是數著時辰等天亮,翻了幾回身,感覺到旁邊也在翻身,最後還是開了口,「沒睡麼?」
「嗯。」鼻音沉重,一會又道,「天熱。」
「是有點。」
「明天讓下人去院子捉蟬,捉完了午覺就能安睡了。」
「那麼多,哪裏捉得完。」
「捉一些倒也好。」
兩人碎碎唸著說些無關緊要的事,瞧不見對方的臉,說起話來比平日輕鬆許多。唸著唸著,就雙雙入睡了。
一覺天明,直到公雞啼叫,已是晨曦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