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昉嘆氣,「你看柳笑笑的模樣,分明是第二個柳小將軍啊。我總覺得以後書院還得雞飛狗跳。」
冷玉笑了笑,「那不是好事麼?」
鄭昉也是笑笑,點頭,「嗯,確實是好事。」
柳笑笑還在跟同窗說著話,並未察覺遠處的先生在瞧。旁人左右看看,問道,「笑笑,你那女官姐姐今年不來觀戰嗎?」
「不來不來。」柳笑笑笑得明媚,如這春日明朗風景,「九姐姐她在坐月子呢。」
「坐月子是什麼呀?」
柳笑笑皺眉,對哦……坐月子是什麼?她也想知道,可是一問大人,無非都是一個答案。這會被小夥伴一問,思量片刻,肅色,「這是大人的事,以後我們會懂的。」
現在不懂,以後總會明白的。
她不急。
不過她知道的是,九姐姐生了個男嬰。她在第二天去瞧過一眼……嗯,可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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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生的孩子確實醜得不行,連柳雁都覺得沒一處像她和齊褚陽的,不過見多了弟弟妹妹剛出世的模樣,安心等了兩天,孩子的膚色便漸漸白嫩起來,五官越發好看。等過了十天,已是十分好看。連向來吝嗇贊言的殷氏也直說這孩子漂亮,對李墨荷羨慕得緊,「這孩子將他爹娘的樣貌都承了個十分,往後定是個俊朗公子。」
李墨荷笑道,「孩子才多大,哪裏能看出以後的樣子。」
「哪裏不能,嫂子你瞧……」
方青聽她還要誇,笑道,「三嫂……」
殷氏見兩人笑笑不語,這才明白過來,孩子不能多誇呀,會嬌氣的。她拍拍腦袋,「一時忘了,忘了。」她輕輕摸了摸柳雁抱著的繈褓嬰兒,哄著他說道,「康康乖。」
孩子小名康康,大名還沒取——倒不是沒取,而是還沒定。沒定的原因是齊存之千挑萬選終於從三十多個名字裏挑了五個,猶豫不決,跑去問故交。結果眾人意見更亂,更難抉擇。眾人爭到最後,都說領兵打仗都不曾見他這樣難斷過。
「這可是我親孫兒的名,怎麼能馬虎。」
「那你讓你兒子兒媳定去。」
「當然得我這做祖父的定。」
眾人都是粗糙將士,這樣頭疼的事再不想理,紛紛喝酒去了。齊存之無法,便去問柳定義。
柳定義看了看他最後選的兩個名字,掂量半晌,又想了半日,才道,「左邊的好。」
齊存之一拍大腿,「那就右邊這個了。」
柳定義見他大笑離開,心中怡然。同行這麼多年,他還不知道好友的脾氣麼。
齊存之到家後就寫了名交給齊褚陽。
齊褚陽接過後就去了房裏,進去時婢女剛給康康洗過身子,穿著衣裳。他俯身摸摸兒子的麵頰,胖嘟嘟的。隻是看了看他,就打了個哈欠繼續睡了。他笑笑說道,「真愛睡。」
管嬤嬤將孩子輕輕抱起,笑道,「孩子可不就是這樣。」
柳雁聽見他的聲音,探頭看去,果真是他。
齊褚陽過來就將寫了方正大字的紙給她,「康康的名字。」
柳雁拿來一看,隻見上頭寫了個大大的「璟」字,笑了笑,「爹有心了。」
璟出自《埤蒼》,釋義玉之光彩。
有玉的高潔,也有玉的風華,雖單字簡單,卻寓意頗好。
齊璟齊璟,盼他日後品行如玉,又不會被埋沒在世俗之中,出類拔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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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綠意已滿佈大地,隨處可見。
魚兒池中嬉戲,飛鳥勤食早蟲,和春日光景一樣,生機勃勃。萌芽在初春破土,如今已長成佇立大地之上的綠油小草。哪怕馬車行過千遍萬遍,也依舊堅挺。
綠郊之上,風箏滿天,爭奇鬥豔,直飛天穹。
柳雁以手遮在眉上,看著由下人領著瑾萱越放越高的風箏,也笑得開懷。久未出門,還是帶著孩子來這踏青,隻覺悶了三十日的一肚渾濁都在這裏釋放了,」齊哥哥你看,瑾萱玩的多開心。」
齊褚陽也瞧見了,「嗯,孩子果真更適合在外頭玩。」
「這個道理,薛院士明白得最早,所以才有了那樣與眾不同的萬卷書院。」柳雁心中寬慰,也慶幸自己能碰見薛院士。
等瑾萱玩累了,三人用過飯。兩人就帶上酒水,牽著瑾萱進了樹林。
瑾萱一左一右拉著兩人的手,問道,「姨父柳姨,我們去哪裏呀?」
「去探望柳姨的恩師。」
「恩師是什麼呀?」
柳雁笑道,「像父親一樣的先生。」
瑾萱恍然,安靜地跟著他們走。穿過林子,已見一大塊長滿綠草的空地。沒了冬日的蕭瑟,唯有堅韌青草。
墳前有許多香燭和祭品,墳上也沒有瘋長的草,想必是被人拔了。
齊褚陽和柳雁將香火點上,灑了酒水祭拜。道了這幾個月的平安,看得瑾萱也不覺這平日看起來陰森的墳墓可怕。
裏頭定是睡了個了不得的人物,所以姨父柳姨才會有這種敬重的模樣。
柳雁敬了最後一杯酒,才道,「如今您可以放心了,聖上開明,鼓勵女子入朝為官,雖仍未能和男子平分秋色,可也有人入了軍營,戰功卓然。也有女子上書變法,聖上也會掂量採納。再不會任人宰割,無權爭辯半分。」
墳裏的人不會答話,柳雁仍很仔細的說著,好似這樣說了,裏麵的人便能聽見。
興許是真的能的。
至少柳雁相信。
酒水滲入地下,柳雁這才緩緩起身。收拾好東西,和齊褚陽一起離開。
瑾萱已經睡著了,由齊褚陽抱著,趴在他肩頭上睡得香甜。齊褚陽一手托住瑾萱,又執了柳雁的手。兩人對視相看,已是笑笑,說不出的暖意。
三人身影漸入綠梢滿滿的樹林中,迎著春風,似花開十裏,一直開到城中,綠了滿城,春光不盡。
《滿城春》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