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緩流逝,夕陽西沉,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而衛七那邊卻一直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賀雲樓壓抑著憤怒和惶恐的心情,垂眸看向地上早已冷卻的衛四,對方臉朝上靜靜躺在那裏,唇角勾起,含著一抹詭異至極的笑,像是在得意自己能將賀雲樓玩弄於鼓掌之間,又像是在嘲諷眾人白費精力。
“我倒是小瞧了你……”賀雲樓冷冷地吐出一句話,聲音中蘊含的仇恨宛若尖刺,幾乎化為實質,紮傷人的皮膚。
安靜的房間裏隻有葉子時不時發出一兩聲低低的嗚咽,隻可惜現在卻無人顧得上他。
白蘇莫名其妙地失蹤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房間裏的東西保存完好,柔軟的被子半掀開著,床單上還有人睡過的痕跡,一切都和主人在時沒什麼兩樣,仿佛白蘇隻是出去上了趟衛生間,下一秒就會憑空冒出來一樣。
當然,這也隻是眾人的美好期盼而已。
事實上,一直過了很久很久,都沒人再見到過那個白衣若雪,笑容溫暖的少年。
賀雲樓原打算用葉子的心髒,但現在衛四被他殺掉,白蘇又下落不明,再見到眉眼間有幾分像白蘇的葉子時,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下不去手。
賀雲樓等了很久,一直拖到心髒移植手術開始的最後一分鍾,也依然沒有收到任何與白蘇有關的消息。他終究隻能帶著滿腔的失望,被人推進手術室,與之相伴的,還有深深的不甘。
在賀雲樓短短二十七年的生命裏,他每時每刻都在於病魔搏鬥,未曾有一天得閑,沉重的精神壓力讓他即使在遇到一個令自己心動之人的時候,也不敢做出絲毫輕率之舉,因為任何一點情緒波動,都很有可能是奪走他生命的毒藥,於是隻能選擇忍耐。
而現在,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擺脫病魔的機會,那生命中唯一一抹亮色卻消失了。
世界回歸蒼白。
即使此次心髒移植手術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即使他頑強的熬過了排斥期,即使現在的賀雲樓早已不再需要輪椅,走路時健步如飛,也仍然沒有讓他露出哪怕一點笑意。
那次夜間窺島的行動,致使景家損失了一批優秀人才,加上賀雲樓有意出手教訓,雲城景家因此元氣大傷,上任家主病逝,而作為繼承人培養、帶著一身的傷從島上逃出來的景辰亦不得不臨危受命,接手偌大家業,再也沒有時間像以前一樣玩鬧,身上銳氣漸漸被消磨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戴上眼鏡,配上一身嚴謹沉悶的西裝,倒是一副商業精英的經典扮相,再也找不到當初的灑脫和率真。
至於葉子,他被強製留在島上,看在那張臉的份上,賀雲樓沒有殺他,卻也從來沒有給予他任何一絲優待。
但葉子依然很害怕,每天兢兢業業提心吊膽,而這一切都歸功於賀雲樓說得一句話。
那天葉子縮在花園裏,泄憤似地揪著一叢薔薇花的花朵,賀雲樓不知怎麼的突然走了過來,看著那叢薔薇,冷然笑道:“據說用人血澆灌後,花朵會開得更加鮮豔呢。”
那詭秘的語氣簡直讓葉子不寒而栗。
葉子第一次生出了後悔的心思,如果不曾來到這座島,或者在更早之前,沒有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現在是不是正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賀雲樓轉身離去,葉子抱膝痛哭,緋色的薔薇花瓣紅得好似沾染上了鮮血。
沒人知道一具屍骨就埋在那薔薇花下,隨著歲月流逝,慢慢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