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審出來了點東西,也不枉辛苦這麼一場。”元德勾唇一笑,眉眼帶著冷意,“北戎的人近來越發不安分了,竟然敢將手伸到我這裏,不回報些東西,怎對得起他們的一番苦心。”
翌日。
天剛破曉白蘇便被人叫醒,換上大紅色喜服,乘上鸞轎,來到事前已經布置完好的梨香院,昔日的田園農舍,如今已經被擺上各色古玩字畫,險些將這小小的院落給擠破,倒真真是蓬蓽生輝。
白蘇止步不前,心裏隱隱感受到一股說不出的怪異感,臉上也不禁露出幾分憂愁,領路的老太監是伺候了元德帝幾十年的福全,此時正謙卑地弓著身子道:“皇後娘娘,您請吧。”
他的聲音尖細而陰柔,白蘇聽得雞皮疙瘩瘋狂湧出,不由多看了福全兩眼,心說穿越過來不到半年,自己馬上就要完成從公主變成皇後了?
如今胤國風雲突變,局勢不穩,宮裏麵也是人心惶惶,有不少心思活泛的早已經另謀出路,現下還願意留在這裏的大多都是元德帝的心腹,因此做事格外用心,小小的院落倒也修整的幹淨整潔,隻除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不大好聞,其他都甚是賞心悅目。
梨香院中矮矮的三間茅屋此時房門洞開,高大健壯的元德帝穿著喜服站在正堂中央,陽光隻堪堪照射到他前胸處,整張臉都隱在陰影裏,讓人看不清楚他的五官。
看著對方伸過來的那隻手,白蘇恍惚想起了另一個身形麵容與之相似的人,頓時有些猶豫起來。
大概是因為多年夙願即將達成,元德帝今天心情頗好,表情也難得柔和下來,麵對白蘇的遲疑也不生氣,反而溫柔如水地小聲道:“清遠……”
聽到這聲深情款款的呢喃,白蘇霍然清醒過來,想起之前答應元德帝的事,便忍著尷尬之情,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
元德帝牽著白蘇,帶著笑意,指點著房間裏的擺設字畫給他看,這些毫無例外都是南宮清遠喜歡的東西。
房間裏隻有他們兩人,宮人仆侍都守在院外,元德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自顧自回憶著兩人的過去。
二十多年前的夜裏,天真懵懂的南宮清遠和少年老成的元德帝便是在這樣一所鄉間小院裏私定終生,互許婚約。
時間在這一刻倒流,當年的承諾終於可以以另一種形式實現。
隨著元德帝的描述,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畫麵在眼前展開,白蘇不禁為兩人之間的經曆動容,他閉緊嘴巴,默默傾聽著,這個時候元德帝是不需要他給出任何回應的,因為這些話,是說給他的“清遠”聽的。
元德帝扶著白蘇跪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動作緩慢而虔誠。
福全端著托盤走過來,上麵擺著一把青玉長頸壺,他執起,斟了兩杯酒,然後默默退出去。
“清遠,以後我們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好不好?”元德帝捏著酒杯,與白蘇手臂相挽,充滿期待地問道。
白蘇沉吟,迎著元德帝情意綿綿的目光,莫名覺得壓力很大,最終勉強點了點頭。
元德帝如願以償,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仰頭將酒喝幹。
算了,都這樣了,不差這一步。收到元德的眼神示意,白蘇心一橫,也隨之將酒喝幹。
禮畢,元德帝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他坐在一張有些年頭的紅木椅上,目光迷離,一遍遍地叫著南宮清遠的名字,神情恍惚而滿足,卻又帶著說不出的哀傷。
就在這時院子裏突然傳來一陣整齊有序的腳步聲,隱隱夾雜著某些人的哀叫和驚呼,下一刻昭和太子帶著一群勁裝佩刀士兵破門而入,他陰沉著臉,緩慢踱步到兩人身前,毫無溫度地笑了起來:“父皇今日大婚,兒臣來遲一步,您不會怪我吧?”
元德帝意味不明地冷哼一聲,嘲諷道:“你終於忍不住了?”
“這不都是拜您所賜嗎?父皇。”昭和太子冷冷一笑。
白蘇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著,倒是覺得如今的昭和太子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像是完成了某種蛻變,拋棄以往的溫潤和儒雅,眉眼鋒利無比,盡顯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