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雖然答應了傅青玄會盡力幫他,卻並不願意再回到胤國皇宮那個傷心地,依然住在之前讓暗九買下的清淨小院裏,隻是言明,若是傅青玄遇到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可以來找自己。
三月中旬,胤國西北處邊境忽然出現許多流寇,燒殺擄掠,無惡不作,致使當地哀鴻遍野,人心惶惶。
傅青玄聞聽此事,特意命令鎮守在邊關龍城的車騎將軍何盛元出兵剿匪,但奈何敵暗我明,對方又狡猾如狐,一時竟不能盡除,反倒讓赫連晉多了一條用兵的借口。
北戎之事尚未平息,大雍又趁機派兵北上,前後夾擊,致使胤國腹背受敵,崇尚奢華風氣的胤國人終於暫且放下風花雪月,轉而擔憂起國家存亡起來。
自元德帝駕崩之後,胤國本就民心不穩,再經此磨難,縱然有傅青玄拚死力挽狂瀾,仍是顯出幾分風雨飄搖之感。
大概是因為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白蘇在胤國待的時間最久,因此比起生性凶殘的北戎,以及狡猾精明的大雍,他還是對擁有高雅風骨的胤國人更有歸屬感,隻是因為現在劇情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跟原書相去甚遠,雖然有金手指在身,白蘇也隻能對未來之事推測一二,絲毫不敢托大。
胤國現今局勢凶險萬分,秋水樓名下的各項產業也頗受影響,白蘇查看過最新一個月的賬簿後,就將幾位主管叫來,商量著關閉了幾家錢莊,同時讓分布在大雍境內的酒樓布莊低調行事,暗中收購一些糧食和布匹,以備不時之需。
朝政繁亂,傅青玄瑣事纏身殫精竭慮,偶爾心緒煩亂時會來白蘇這裏坐一坐,倒也不一定非要逼他想出什麼對策,很多時候隻是喝杯茶水就走。
白蘇自二次中毒之後,身體就每況愈下,每日都需睡足五六個時辰,因此傅青玄雖然來得勤,但十次裏也常有三五次是見不到他的,兩人相處起來倒是有幾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覺。
知曉白蘇身體虛弱,傅青玄曾多次帶禦醫前來診治,但白蘇體內的兩種餘毒十分棘手,這些杏林聖手也大多束手無策,最後逼不過,隻斟酌著寫了一張溫養的方子。
於是傅青玄再來時,身後便總跟著兩個提東西的侍從,什麼千年人參百年靈芝極品何首烏,不要錢似地往這小小的院落裏送。
有一次,白蘇午睡醒來,看到房間裏突然多出了幾尊瑩潤通透的白玉觀音、福壽仙尊,不由驚訝道:“暗九,你是出去搶古董店了嗎?”
誰知暗九不見蹤跡,應聲過來的反而是傅青玄,他走進內室,袍角一撩,坐了下來,望著白蘇展顏一笑,“玉能養人,你且留著賞玩吧。”
真是財大氣粗,白蘇暗中咋舌,不解道:“幹嘛對我這麼好?”他可是深知傅青玄的狠心和多疑,這麼冷心冷情的一個人,還真是鮮少有主動對別人示好的時候。
傅青玄端起茶盞,慢慢啜飲著,並不回答。其實有時候他自己也理不清自己的思緒,每每見到白蘇,總是十分詭異地生出一股莫名的酸澀和愧疚,以至於下意識地對他好。
即使隔了這麼久,傅青玄依舊清楚地記得,元宵節那晚兩人相遇時白蘇看他的那個眼神,因為身量不足,對方微仰著頭,瀲灩的丹鳳眼直直望過來,琉璃般剔透的眼眸裏含著說不盡的憂傷和悲哀,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傾訴怨念,隱隱還夾雜著一絲不知名的情愫,周圍的燈火落在那雙眼裏,搖落無數星光。
隻是轉瞬即逝的一個眼神,卻讓傅青玄著了魔般輾轉反側。
傅青玄甚至篤定,除了這個少年,自己此生,再也不會被人用如此眼神看待了。
又過了月餘,在白蘇把最後一顆解藥吃下後,張大夫終於弄明白了解藥的成分,並根據鶴頂紅的毒性,加以改進,製成了一種新的藥丸,但因為其中一味藥材十分罕見,縱是秋水樓上下費盡了心血,也隻得了三十餘枚。
幾名下屬再三保證,一定會盡快采集藥材,多製出些解藥,白蘇笑著頷首,好奇道:“什麼藥材這麼難得?”
張大夫撫須,搖頭歎氣道:“是天山雪蓮。”
他這麼一說,白蘇方知難在何處,這天山本是在北戎境內,而雪蓮曆來被譽為療傷救命的聖藥,十分稀少珍貴,藥用價值高的雪蓮往往是幾十年甚至幾百年才開一次花,除非運氣上佳,否則尋常人根本找不到,更何況,此時兩國交戰,北戎的防備自然更加嚴謹,若想要采一朵雪蓮,隻怕是難於登天。
白蘇雖然覺得遺憾,糾結一會也就坦然接受,暗自祈禱這些解藥能讓他多撐一些時間,然後便把天山雪蓮之事丟開手,殊不知由這一味珍貴藥材,又衍生出多少後事。
暗九身為秋水樓裏排名前十的殺手,犯在他手上人命不知幾何,身上早就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幾分陰鷙狠戾,為人寡言少語,除了在白蘇麵前,甚少說話,因此在傅青玄又一次登門探望白蘇時,看到少年那個冷冰冰的暗衛走過來,擺出一副有事要談的姿態,心裏也不免微微驚詫,遂挑起劍眉,靜靜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