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玄眼眸中快速劃過一抹黯然,俄頃又笑道:“沒關係,我可以等。”
傅青玄走後一個月,大雍都城傳來消息,久攻之下,南宮旭平終於按捺不住,率兵偷襲胤國軍隊,混亂之中被人斬殺,大雍群龍無首,遂亂作一團,胤國將士乘勝追擊,盡除南宮旭平舊部。
彼時白蘇正在想辦法為北征的將士趕製禦寒的衣物,聽到後也隻是一笑而過。
胤國在與大雍一戰中本就元氣大傷,北戎之人大多驍勇善戰,絲毫不給胤國人喘息之機,傅青玄知道躲避不過,遂率領全軍浴血拚殺,雙方皆死傷慘重。
之後,傅青玄幾次偷偷潛望天山,欲尋找雪蓮,身入險地,九死一生,隻可惜最後都未成功。
戰事整整持續了五年。
一切結束之後,傅青玄身負重傷,最後被人抬回來的時候,手裏還緊緊抓著一朵成色上佳的雪蓮。
隨行的禦醫有些看不過眼,偷偷告訴白蘇道:“這雪蓮是陛下親手為白公子尋來的,為了能最大程度的保留藥性,一路上都以內力冷卻封存,連吃飯睡覺都不曾稍有鬆懈,若非如此,陛下身上的傷又豈會迅速惡化……”
白蘇怔怔地聽著,心髒密密麻麻的疼,他走進內室去看,果然見到那朵雪蓮上還凝著一層寒霜,而傅青玄的手始終托在下端。
在白蘇的目光注視之下,傅青玄悠悠轉醒,他先是習慣性地將手中的雪蓮察看一番,然後才將視線移到白蘇身上,這一看,眸子立刻亮了起來,“你來了?”
這特麼不是廢話麼?白蘇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沒來,你看到的是鬼。”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呆愣了片刻,傅青玄才回過神來,唇畔溢出一串低沉黯啞的笑聲,其間還夾在著幾聲咳嗽,他伏在枕上,眸子斜飛到白蘇臉上,似笑似歎道:“瘦了好多。”
默然片刻,白蘇上前,從傅青玄手中接過雪蓮,遞給一旁的侍女,然後將頭偏向窗外,不解地問道:“幹嘛用自己的內力保存它?”
“不為什麼。”傅青玄看著他這副別扭的樣子,低笑出聲,想到了什麼,忽而正色道:“我讓禦醫盡快將解藥製出來,以前那些就先留著,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別用了吧?”
白蘇奇怪地盯著他:“這是為何?”
想起在龍城戰場上,北戎赫連晉所說的那番話,傅青玄眸色暗沉下去,抬手輕撫著白蘇的鬢角,笑道:“沒什麼,隻是些瑣事,無須你勞神。”
見他閉口不言,白蘇心中越發疑惑,私下裏問過秋水樓裏的眾人,這才知道究竟發生過什麼,原來這五年間用來續命的兩朵雪蓮,竟然都是赫連晉偷偷送來的,傅青玄擔心對方耍花招,一直不大放心讓他服用,隻是他始終尋不到雪蓮,禦醫又再三保證那兩朵雪蓮沒有問題,逼不得已,才不得不退讓。
白蘇訝異:“他為何要將雪蓮這麼珍貴的東西送與我?”還是一送就兩朵,他原本還以為那雪蓮是傅青玄的下屬尋來的呢。
若果真如此的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怪不每次寫信提到那兩朵雪蓮,傅青玄的回信裏都帶著一股子酸味。
暗九答道:“據說兵敗之日,赫連晉親口對陛下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什麼?”
“他說自己曾玩過一出李代桃僵的把戲,有幸擄走了一位美人,隻可惜最後那美人還是離他而去了。”
臥槽,白蘇震驚了,這麼說來當初的事情都是赫連晉做的?
先是把什麼息香換成鶴頂紅,又跑出來充當他的救命恩人……
白蘇神色複雜:“原來如此。”想來那人當初隻怕也是衝著元德帝留下的遺詔和至尊令去的,隻是世人隻知元德帝不喜歡傅青玄,卻不知道那人之所以能成為皇帝,首先具備的一點特質就是足夠清醒和冷靜,知道誰才是最適合坐上那把椅子的人。
“對了,赫連晉最後如何?”
暗九想了想,皺著眉頭回答道:“北戎國破後,赫連晉就突然消失了,任憑大軍翻找遍每一寸土地,都沒有發現那人的蹤跡,有人說他已經自殺殉國,還有人說曾目睹他白日飛升……”
白蘇了然,人民群眾的想象力總是十分強大的,不過想到那人古怪恣意的脾性,白蘇卻覺得赫連晉斷然做不出自殺殉國這種事,比起這個,他更願意猜測對方是裝扮成小乞丐,偷偷溜掉了,想起來還真是讓人頭疼。
正事說完之後,暗九猶豫一瞬,忽然站到白蘇麵前,袍角一撩,端端正正地跪了下來。
白蘇驚詫,連忙去扶:“暗九,你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