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我所講的都不成大問題。國人的意見也沒有什
麼大衝突。引起辯論的是過渡方法的問題。適之先生相信
我們不須經過新式的專製。他相信我們現在就能行,就應
行維多利亞時代的自由主義和代表製度。從理想說來,我
以為這種製度比任何專製都好,從事實上看起來,我以為
這種製度絕不能行。人民不要選舉代表;代表也不代表什
麼人。代表在議會說的話不過是話而已。中國近二十年的
內爭是任何議會所能製止的嗎?假若我們能夠產生國會,
而這國會又通過議案,要某軍人解除兵柄,你想這個議案
能發生效力嗎?隻要政權在軍人手裏,如現在這樣;又隻
要民眾樂為軍人所使用,又如現在這樣,你的國會有一連
兵就可解散了。何況中國新知識階級對於這種古典的代表
製度絕無信仰呢?
幾年前,適之先生還提議過割據的妥協。他的意思,
就是割據讓它割據,但大家成一妥協,一方麵不彼此打仗
,一方麵共擁一個權力較小的中央政府。如能作得到,這
個提議我倒讚成,因為這種妥協能給上文所講的各種現代
化的事業一個機會去長進。可惜這種妥協絕不能成立,正
如國際裁軍會議不能成功一樣。
此外還有現在福建的方法,再來一次的革命。我認為
這個方法也行不通,因為在現今中國這種狀況之下,一切
革命都形成割據,都會內亂化。這是我在本刊第八十期已
經討論過的。
我以為唯一的過渡方法是個人專製。我的理由可以簡
單的說明出來。
第一,中國的現狀是數十人的專製。市是專製的,省
也是專製的。人民在國內行動不過從一個專製區域行到另
一個專製區域。至於權利的保障,處處都是沒有的。我所
提倡的是拿一個大專製來取消這一些小專製。大專製勢必
取消各地小專製,不然,大專製就不能存在。從人民立場
看起來,他們的真正敵人也是各地的小專製。正如英國的
頓頭,法國的布彭,俄國的羅馬羅夫,他們專製的對象是
各地的諸侯,直接壓迫人民的也是各地的諸侯,所以君主
專製在這些國內曾受人民的歡迎。我們簡直把中國政治認
錯了。我們以為近二十年來想統一中國的人如袁,吳等把
人民作為他們的敵人。我們末免自抬身價了。嚴格說來,
我們不配作他們的敵人,因為我們有什麼力量呢?我們實
際也不願作他們的敵人,因為我們並不反對統一。統一的
敵人是二等軍閥和附和二等軍閥的政客?每逢統一有成功
可能的時候,二等軍閥就連合起來,假打倒專製的名,來
破壞統一。士大夫階級反對專製的議論,不是背西洋教科
書,就是二等軍閥恐懼心,忌妒心的反映。中國現在專製
的對象不是人民,是二等軍閥。從人民的立場看,個人的
大專製是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