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丈黑崖巍峨屹立,鎢鐵凜凜,如跨越荒古的一座掌峰,渾厚威嚴。一口古棺嵌於半腰之上,散發森然寒氣,如同被握於掌中溫養一般。
黑崖之上並沒有濃濃冥氣繚繞,這倒是與九州鎮魂碑顯得大相徑庭,令人詫異。兩人眼裏極好,皆凝神而視,待看清之後滿臉驚駭,這是一口青陶翁棺!
己昌通曉古今,自然認得這翁棺,乃是用於埋葬幼兒。其上扣置三足缽,直筒深腹,平底,有蓋,腹部和上腹部均有三個鳥喙狀扳,以便於捆梆。
而今,遠遠眺望卻是不能將之盡收眼底,故而也不知棺槨有幾層,且有何棺具存內,不過卻能判斷出此棺必是出自荒古之年。遠古之後的古棺乃是青銅所鑄,而這口埋葬幼兒的古棺卻是青陶燎煉而成,年代比之青銅棺還要久遠許多,能保存如此之久真可謂驚世駭俗,震古爍今。
幻月聖母心緒久久不能平複,滿目驚悚。這九重之幽帶給她的衝擊力太過迅猛了,若是將之走遍,不知又會探尋到些什麼古跡,心想之下緘口莫然。
反觀己昌卻是踔厲風發,雙眸不再古井無波,而是煥發炯炯精光,死死盯著那口古棺,一息也不偏離。片刻之後,突作癲狂瘋笑:“此乃神棺,神棺啊!”
突發的笑聲惹得幻月聖母蹙眉,瞥眼看向己昌,待看清之後眉目驚愕:“古老的禮儀:神之九拜!”
隻見己昌刻手舞足蹈,做著奇怪的手勢,且口中念念有詞,卻是含糊不清,聽之不懂。突然,他踱步而前,先是作揖、鞠躬肅拜,繼而屈膝後空首奇拜,雙手相擊振動而拜,然拜頭至首空首而拜,再而拜後以額抵地反複吉凶互拜,不斷頓首褒拜,最終伏地稽首跪拜,額間因叩地而鮮血長留,一直自眉間順著鼻梁斜傾而下,他卻似不為所動依舊反複著九拜,眼神與動作無比的虔誠。
過了一個多時辰,己昌方才停下九拜,而後直直瞻仰那口青陶古棺。雖看似滿目滄桑,眼底卻透著激動異色,隨即反複喃喃道:“這是一口神棺呐!”
幻月聖母麵色複雜,不知做何感想。她亦是頭一回聽聞神棺,更是頭一回見老人有如此失態反常之舉。不過這神之九拜她卻是從一卷古紮內窺得,卻不知作何之用,時下想來,必是與老人口中的神棺有係,便出言詢問道:“不知這神棺為何物?”
己昌深吸一口涼氣,隨後神色黯然道:“荒古之年,神棺乃是用來埋葬至高神王的。而這口青陶古棺,埋葬的應當是……神之幼子!”
“埋神王,葬神子!這……”幻月聖母一怔,嬌軀瑟瑟顫抖,花容失色,而後定了定神追問道:“你可知此間葬了哪位神子?”
己昌收回幹癟如枯枝的雙手負於身後,而後道:“蠻荒之年,古之初始有翁棺葬,葬之法有三:其一敞口缽葬,其二斂口缽葬,其三三足缽葬,分別葬弱冠神子,弱冠神女,而最後一種便是葬那不足三歲的神之幼子!”
他頓了頓,凹陷的兩頰蠕動,眼眸遽然錚亮,又道:“若是你我上去一探,我當能判斷棺內是哪方神之幼子!”
聞言,幻月聖母臉色凝重,思慮半響之後一口應下。
年久氣衰,萬丈黑崖空有威勢,卻不含絲毫冥氣,自然不必過於擔心,兩人輕而易舉的上了半山腰,落於那口青陶古棺一側。
審視許久,己昌伸手欲要觸及那棺蓋,就當此時幻月聖母出手相阻,杏眸含絲絲悸動,出言道:“你不怕棺內是鬼物嗎?到時你我都走不了!”
己昌不動聲色,看了一眼前者,而後踱步環視古棺一周,沉聲道:“你我活了兩千餘年,還怕何鬼物?且,這口古棺起碼有數百萬年之久,我猜測缸底有一圓孔,乃當初係燒製陶缸前戳穿的,是為了讓神子的神魂自由出入之所。即便神子的神魂化作了幽冥鬼魅,恐怕也早已逃脫而出,怎會潛於棺內而不出?”
幻月聖母斂起褶裙,收於腹部,心想為何後者對神子如此虔誠,卻硬要開棺應驗。隨後瞟了一眼後者道:“即如此,那便開……”
待她“開”字一出,忽覺後背發涼,冷颼颼一晃而過,如寒風襲過,生生嚇出一身冷汗。立即後退半步,卻不料玉足一蹌,險些墜下山崖去,霎時,麵色煞白如紙。
己昌本欲上前搭救,雖不知為何她會如此失態,卻見她無礙,便收了心神也不作問,隻是屏息懾氣,餘光掃視四周,顯得異常凝重。
幻月聖母強作鎮定,柔荑輕撫胸口,音色巨變道:“剛…..剛我感覺……有人在觸摸我後背!”
話剛落,語方止之際,卻見她朱唇皓齒猛的張開,口舌不下。蔥指直指己昌的身後,嬌軀瑟瑟發抖,晃動之下鳳髻垂落散開,倒掛後的三千青絲淩風飛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