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外麵的雨已經停了。時不時有幾聲蛙鳴蟲叫傳進耳裏,更襯出了這一室靜謐。
蕭隱蜷縮著身子睡在床的裏側,偶爾會不安的扭動幾下身子,間或夾雜幾聲模糊的夢囈。龍修在她喝的藥裏加了靜氣安神的成分,雖是睡得不安穩,倒也並不曾再次驚醒。
秦樂手裏把玩著自己的一縷發絲,側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又回憶起幾天前自陸十九處聽來的江湖傳言。
洛清瀾是一個武林傳奇。
無人知她師從何派,更無人知她來自哪裏。世人隻知,她初入江湖,便單憑一把靈隱神劍獨挑蜀中魑魅五毒,一戰成名。自此,她的足跡遍布江湖。從天山隱居的劍客到江南屹立的世家,從笑傲江湖的遊俠到弟子萬千的名門大派,她無一不循跡前去挑戰。不知她經曆了多少次血與劍的洗禮,也不知她挺過了多少次生與死的較量,這個令整個江湖為之矚目的奇女子,自二十四歲之後便再無敗績。
洛清瀾二十五歲那年,去了一趟嵩山少林寺。早在一年前,她便險敗少林寺達摩院首座弘遠大師,得以進入少林藏經閣,閱遍閣中令無數江湖人神往不已的高深秘籍。此次她再上少林,據傳卻是受了寺中前任方丈,當世第一高手——允德大師之邀。
洛清瀾在少林寺整整逗留了兩月之久,她離開一日之後,允德大師圓寂。
此事在江湖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洛清瀾為了搶奪天下至寶羊皮心經,使計害死了允德大師的流言不脛而走。
據傳羊皮心經乃是當世至寶。有人說裏麵記載了絕世無雙的武功秘法;也有人說其實羊皮心經是一卷可以顛覆天下的兵法謀略;更有人說,羊皮心經本是一張前朝留下的藏寶圖……
不管事實如何,這當世至寶落到了少林寺是真,允德大師避居少室山連天峰上苦苦參悟十幾年也是真。洛清瀾在連天峰上與允德大師“論禪”兩月,她下山後允德大師於無人時圓寂更是真!
洛清瀾身為一介女子,卻不自量力,憑著一身邪功,一把靈隱,辱盡天下英雄。如今,更是不惜使用下作手段害死高僧,試圖染指這天下至寶,稱霸武林。洛清瀾很快從一個武功高深行俠仗義的奇女子變成了心術不正的妖女,一時之間,天下皆欲殺之!
洛清瀾從未辯解過一個字。她依舊背了自己的靈隱劍,孤獨地遊走於這個世間。直到被武林大大小小一百三十四門派圍堵在雁蕩山上,她依舊不辯一言,幾聲冷笑過後,靈隱出鞘,血光滿地。這些大小門派雖被殺的丟盔棄甲傷亡慘重,洛清瀾自己,卻也落得個跌落懸崖,屍骨難存的下場。自然,那羊皮心經的去處,從此又變作一個謎團。
這傳言,前麵的大半應該是真,結局卻是,洛清瀾大難不死,從此隱姓埋名避居於湘西一帶,而幾年後,卻仍是被江湖人害死了性命。而那羊皮心經……
秦樂抿了下雙唇,手伸進懷裏摸了摸那張殘破的羊皮。
她早在鹿門寺時便已經細細研究過,那半張羊皮殘卷的卷頭處赫然正是小篆體的“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如此看來,那大和尚拚死托付了自己送去少林寺的東西,便正是那無比讓人眼紅的羊皮心經了。
“嘶——”秦樂錯著牙齒吸了口涼氣。她當然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自己前些日子不過是知道柳恪那三問天下的答案罷了,便引來無數人虎視眈眈的覬覦,倘若再給人知道自己身上竟有那半張羊皮,恐怕自己當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又重重吐出,瞧著身側睡得不甚安穩的蕭隱,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自言自語道:“隱兒,快些好起來吧,我們還要一起上少林寺的。”不知不覺中,她已將蕭隱視作了前路的依靠。
蕭隱再次醒來的時候是第二日的正午時分。睜開眼睛,就看見秦樂正斜靠在床頭,手裏拿著本書細細研讀。陽光自窗外照進來灑在她的臉上,本就柔和的臉蛋更顯溫潤,讓瞧見的人心裏竟也不自覺的柔軟了幾分。
許是察覺了盯在自己臉上的專注視線,秦樂自書中抬起頭來,隻見蕭隱一雙墨玉般的眼睛眨也不眨望著自己,臉色雖然依舊蒼白,卻也隱隱透出了幾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