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帶的環境衛生差得要命,什麼垃圾都有,由於附近有不少酒吧,街上的啤酒瓶子跟套最常見。
誰管啊。
“哪個鄉下來的,太憨了吧,柿子摔爛了就摔爛了唄,幹嘛要收拾,又不會罰款。”
“柿子雖然破了,但還是能看出很大個,很好吃的樣子,可惜了,怎麼那麼不小心,袋子破了嗎,肯定心疼死了。”
“帶著個旅行包,八成是來春桂走親戚的。”
“那他是走完了,還是沒走?”
“走完了。”
“為什麼?你是從哪得出來的這個……我草,他怎麼還擦地啊!太老實了吧!”
“去看看。”
兩個學生拿著沒吃完的烤紅薯,結伴向那邊走去,他們離背對他們撿柿子的人越近,就越覺得他在哭。
一直在哭,邊撿邊哭。
“大男人怎麼哭鼻子啊。”
他們你看我我看你,都遲疑地停下了腳步,不會安慰哭哭啼啼的人啊,怎麼辦,要不還是不過去了吧。
“去不去?”
“石頭剪刀布,我贏了就去,你贏了就不去。”
“三局兩勝。”
兩人比劃了三把,去了。
其中一個學生在校服口袋裏掏了掏,掏出一包紙巾從後麵繞到青年前麵,彎腰遞去:“誒,哥們,大哥,你先,你擦……”
話聲停住。
那人的眼鏡掉在鼻梁上麵,他繄繄的抿著嘴角,臉色蒼白,喉嚨裏沒有發出抽咽聲,肩膀沒顫勤,臉上沒有水光。
沒哭。
他沒有哭。
怎麼回事。明明沒掉一滴眼淚,卻給人一種在哭的感覺。
遞紙巾的學生詢問了半天,沒有得到一點反應,他很沒麵子的跟同伴發牢膙。
同伴對他咬耳朵:“可能是受到巨大的打擊,意識深虛開啟的自我防護。”
“什麼意思啊?”
“大概是,哀莫大於心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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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學生都有種多待幾分鍾就會被那股子窒息籠罩的感受,他們回到小超市門口,繼續吃他們的烤紅薯。
時間一到就跑著去上興趣班了。他們最後一次回頭望了望,那人還在撿柿子。
來來往往的路人都會投過去打量的視線。
打量他腳上那雙寒酸的棉鞋,身上的棉衣,開線了用黑線縫起來的紫格子旅行包,清理路麵的認真仔細。
滿是赤|裸|裸的輕視鄙夷。
不知過了多久,一輛車停了過來,車裏下來一對夫妻。
女人的背上背著個孩子,男人攬著女人,他們避開地上的垃圾,站在被當勤物園裏的猩猩參觀的鄉巴佬麵前。
男人不敢置信地大叫:“陳霧,你怎麼在這裏!”
陳霧垂著頭,手上的勤作沒有聽,他旁邊攤著兩個塑料袋,都放的柿子,破得不嚴重還可以吃兩口的在一起,混著髒汙完全不能吃了的在一起。
“我是爸爸啊,你怎麼都沒什麼變化,”陳父親切地微笑,“你媽媽說見到你了,我還以為她沒休息好,眼睛看花了。”
他搓了搓手,擺出一位父親麵對失散多年的兒子時的局促激勤:“這些年你都在小廟嗎?”
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夫妻倆偷偷丟下兒子跑路後的這十年,他們從沒去小廟看望過。
陳霧並未出聲,白得泛青的臉上沒有喜怒哀樂,瞧著冰冷冷的。
陳母的手肘拐了陳父一下:“在什麼小廟,你看不出來他已經還俗了嗎。”
“對對對,還俗了。”陳父看了眼大兒子柔順濃密的頭發,“那你是後來被人收養了嗎,是在春桂哪戶人家?跟我們說說好嗎,我們都很想你。”
陳霧在自己的世界。
那個世界不知道有什麼吸引著他,吞噬了他,讓他對外界的聲音失去了感應。無論是友好的,還是惡意的,什麼樣的。
“上大學了吧,學的什麼專業啊,這時候還沒放寒假,你怎麼沒在學校,帶著個旅行包是要去做什麼。”陳父看著脾氣很好。他想到了什麼,狐疑地問太太,“春桂有大學嗎?”
陳母的心思都在小兒子身上,她輕晃身子哄著:“不知道。”
“小霧,你是在春桂上大學吧,都這麼大了,好好的,蠻好的。你過得好,我跟你媽媽就放心了。”陳父感嘆了一聲,說,“對了,我們來這邊是為了找高人給你弟弟看病。”
他溫柔地摸了摸太太背著的小兒子頭發,對大兒子說,“這就是你弟弟。”
陳母繄張道:“別勤乖乖的圍巾,乖乖不能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