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琵琶蝴蝶盤扣(2 / 2)

餘飛看白翡麗的目光有了變化。

她想,大約富家公子哥兒,的確就是見多識廣吧。

回到座位上,第二個上臺的戲迷還在唱,是個老者,唱得還行,隻是手舞足蹈的,勤作特別誇張,言佩珊和其他觀眾都是邊聽邊笑。餘飛見言佩珊目中仍有神光奕奕,略略放了些心。

她悄聲在言佩珊耳邊問:「不疼吧?」

言佩珊道:「不疼,放心。」頓了下,她又問餘飛:「小白不知道吧?」

餘飛遲疑了下,說:「不知道。」

言佩珊似是鬆了口氣:「那就好。讓我幹幹淨淨地走,別讓他知道。我不想拖累你。」

餘飛說不出話來。

觀眾上臺的唱段都短,一般七八分鍾就結束了。那位老者還對戲臺憊憊不捨,在戲臺邊上上看看下看看盤桓不去,主持人便上臺報了餘飛的名字,「下麵有請——言小姐為我們演唱《帝女花》之《香夭》!」

餘飛之前囑咐過言佩珊,不想用真名。言佩珊隻道她是害羞,怕自己本行不是唱粵劇,萬一唱得不好被人嘲笑。她笑話了餘飛兩句,報了自己的姓氏上去,她哪裏想得到是餘飛不想在白翡麗麵前穿幫。

眾茶客一片鼓勵的掌聲,餘飛站了起來。那主持人之前以為唱的是言佩珊,一見是餘飛,不由得驚訝,道:「居然是這麼年輕的靚女!咱們榮華酒家,今年還沒有後生仔上臺來唱過吧?」

底下茶客也像見了稀罕物兒,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確,現在聽粵劇的年輕人少,更別提會唱的了。

那主持人又道:「言小姐,這《香夭》是男女對唱,你隻有一個人嗎?」

《香夭》是《帝女花》的終場,講的是長平公主與駙馬周世顯相遇之後,不願向清帝屈服,為了求清帝善葬父親崇禎皇帝,兩人在清宮前連理樹下重相交拜,雙雙自殺殉國的故事。

餘飛要唱的這一段,便是長平公主和駙馬周世顯在自殺之前的互訴衷腸。

餘飛忽然有些頭疼,她的確沒想過這個問題,過去她都是一個人從頭到尾唱下來,沒想過這麼多。但在這個場合正式來唱,一人分飾兩角似乎有些奇怪?

主持人見她為難,便知她沒有搭檔,說:「看來言小姐隻有一個人,那要不咱們在場中再找一位朋友與她合唱?有沒有哪位朋友自告竄勇——」

茶座裏麵的人都扭頭觀望,然而沒有人舉手,倒是剛才那位老者高高抬起手來:「我!我!」茶客們都哈哈大笑,說:「好!小公主配上老駙馬!」

餘飛也有些覺得不合適,倒不是她嫌棄這位老者,隻是這戲裏麵,有公主與駙馬合巹交杯、相依相偎的橋段,難免不眉來眼去,肌肩相接。讓她對著這位手舞足蹈的老者入戲,這麼悲戚戚慘惻惻的一出生離死別,隻怕被她唱成歡喜冤家版的《醉打金枝》。

正左右為難間,餘飛聽見白翡麗說:「你要不介意的話,我來陪你唱。」

他說,我來陪你唱。

餘飛確信自己沒聽錯,獃獃地說了聲:「啊?你會唱?」

白翡麗說:「會一點,可能沒他唱得好。」他望了一眼那個老者。

「哈?」

「但我不會跳來跳去的。」白翡麗說。

餘飛想,很好,那不用多想了。「那就你吧。」她說。她覺得既然白翡麗是Y市人,這首曲子的傳唱又那麼廣,他會唱兩句也不奇怪,起碼調子錯不了了。

言佩珊很高興。

餘飛和白翡麗一同上臺去。底下的茶客們更興竄了:「兩個這麼年輕的後生仔!」「會唱嗎?會唱成流行歌曲吧?」「這靚女身材真是好啊。」「靚仔也不差嘛,瞧瞧那臉蛋兒,好到極啊!」「看看人就行了,戲就算了吧。」

《香夭》這齣戲是經典中的經典,榮華酒家甚至備有現成的劇本發給他們兩個。餘飛略略掃了一眼戲詞,便放在了一邊,白翡麗也擱在了一旁。

餘飛低聲問他:「你記得住?」

白翡麗說:「記不住了我就念數字。」他斜斜看了臺下觀眾一眼,「今晚將近一半是外地人,聽不懂。」

餘飛:「……」

戲臺旁的十手棚麵樂隊在調弦試音,餘飛又問白翡麗:「你知道從哪裏開始唱嗎?」

白翡麗說:「憑感覺吧。」

餘飛:「……」

餘飛說:「那你總唱過KTV吧?」

白翡麗:「唱過。」

餘飛說:「每次該你唱的時候,我給你打三下節拍,你就當是那三個點,節拍打完了就開始唱,好嗎?」

白翡麗老實道:「好。」

餘飛覺得這表演是要砸。

有可能成為她職業生涯中最失敗的一次。

不過她還是樂觀地想:換個人,或許更糟呢。剛才那個老者,雖然知道從哪裏開始唱,但和樂隊就沒合過拍。

那邊樂隊準備就緒,掌板樂師向他們點了一點頭。貓撲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