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音點點頭:「我現在知道了,娘。」

她有點好奇,又問道:「那我呢?娘給我起個賤名兒?」

她叫寶音,是養母給她起的名兒,她捨不得丟。但是,又想要一個新名字,跟這個家有關係的名字。

杜金花猶豫了一下。咋說呢,她沒給閨女起賤名兒。不是沒想過,是沒捨得。

對琳瑯是這樣,對寶音也是一樣。都是好孩子,寶音也是個俊俏乖巧的孩子,她叫不出口。

「那就叫寶丫兒吧。」猶豫了下,杜金花說道。孩子開口了,她如果不給起,怕傷了孩子的心。但是難聽的賤名兒,她又取不出來。

陳寶音笑瞇瞇應了:「好,那我就叫寶丫兒,謝謝娘。」

「嗐,客氣啥。」杜金花不習慣這一套,又跟她介紹家裏人,「你爹是個悶葫蘆,心裏有,但不愛說。找他幹活行,出錢的事兒找我,家裏的錢都是我把著。」

「你兩個哥哥,老大跟你爹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不愛說話,老二卻是個油嘴滑舌的,也不知道隨了誰。但都是實誠人,幹不出欺負親妹子的事。」

「你兩個嫂子,沒什麼說的,都是本分人,不然娘也不能給你兩個哥哥娶回來。再說了,你是小姑子,不用擔心跟她們虛不好。」杜金花把話說得很明白,「若有紛爭,必定是她們的錯兒。」

站在大嫂和二嫂的角度,這簡直就是不講理的惡婆婆。但站在陳寶音的角度,她隻覺得被偏愛了,嘴角情不自禁地抿起弧度:「真的嗎?」她喜歡這種偏愛。

「那還用說?」杜金花道,「你是我生的,她們可不是!」

這下陳寶音的眼睛彎起來:「嗯嗯。」

說了會子話,杜金花心頭的大石頭終於卸下來。

之前擔心的事情沒發生,孩子沒有哭鬧、怨恨,讓她鬆了口氣。同時又有些心酸,孩子太懂事了。什麼樣的孩子才懂事乖巧?沒人疼的孩子才不得不小心翼翼,看人眼色。

「咱們家三間屋子,之前……跟我們住。」杜金花說道,「你坐會兒,娘去收拾床鋪。」

好似沒發現她的停頓,陳寶音點點頭:「好。」

陳家一共三間土胚房,老兩口住主屋,老大一家住東屋,老二一家住西屋。

後來琳瑯被接走,就空出一張床來,被家裏的兩個男孩兒佔了。現在陳寶音回來,就要變一變了。

杜金花絮絮叨叨著:「兩個孩子,讓我和你爹操碎了心,天天晚上蹬被子,一晚上光給他們蓋被子了。半夜還要把尿,不然就尿床,熏死個人!」

兩個孩子睡的草墊子,杜金花捨不得女兒睡,從箱籠裏抱出一床半舊的棉褥子。

這是琳瑯用的。她被接回侯府,日後穿金戴銀,哪還用得著舊棉褥子、舊衣裳?於是都留下了。但她留下的東西,也是好東西,杜金花疼女兒,給她置辦的衣裳都是合身的細棉布料子,被褥也是幹淨柔軟的,之前老二媳婦討要,她都沒捨得給。

「這下讓他們回去,跟他們爹娘睡去!」杜金花勤作麻利,很快卷好了草墊子、被子,抄在咯吱窩下,大步往外走去。

院子裏,是大嫂錢碧荷殺難的聲音,還有陳有福磨鐵器的聲音。杜金花咚咚咚走出去,又咚咚咚走回來。拍拍手,道:「要不是金來、銀來把草墊子尿了,我就給你鋪了,這樣厚實。」

下麵鋪一層草墊子,上麵鋪一層褥子,又軟和又舒服。

「沒事,讓你爹去砍茅草,再給你紮一個。」杜金花根本不等女兒接話,就接上了。一邊說著,一邊把褥子鋪上。

鋪著鋪著,她想起來一件事,這都是琳瑯用過的,寶丫兒不會嫌棄吧?

他們自己覺著是好東西,但寶丫兒是侯府長大的,她……

「你,你沒帶行李?」杜金花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寶丫兒下馬車時,好似是空著手的。

陳寶音舉起手,將一個小巧的黃皮包袱抖了抖:「帶了的。」

杜金花怔住:「這是……你全部的行李?」

巴掌大的包袱,能裝什麼?連一雙鞋都裝不下。杜金花想到琳瑯走的時候,衣裳被褥都沒帶,但是帶了兩雙鞋子,是她給納的千層底。

「嗯。」陳寶音抿著唇,淺淺笑著,「其他的,我沒拿。」

說著,她打開包袱,露出裏麵的物事,是幾條月事帶。她正來著月事,不帶上這個,路上走不了。索性多帶了幾條,能撐過這次來月事。

杜金花看著女兒乖巧的臉,漸漸的渾身哆嗦起來,心像是被狠狠揪住,疼得她臉色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