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命運敲門聲(1 / 1)

房門上響起持久、頑固的聲音,看來我要是不開門,它就是三天三夜也不肯停下來。

我隻好擱下手中的筆,走過去把門打開,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壞。

又是他!一個叫作簡進的狂熱級文學青年。

都怪一個親戚多事,把他介紹給我,這些天來他幾乎天天上門,要我指點他那狗屁不通文章。昨天我不得不硬著頭皮對他一篇所謂嘔心瀝血的新作提了幾點意見。

“鄒老師,我遵照您的意見修改好了,”簡進謙恭得有些畏葸地雙手呈上一疊稿紙,“請鄒老師……”

我想發火,但最終還是克製住了。從他手上拿過稿子,我淡淡地說:“我幫你推薦出去,你就在家裏等著消息吧。”

“謝謝,”簡進接連點頭哈腰,“太謝謝了,鄒老師,真是太感謝了……”

簡進走後,我再也沒有情緒繼續寫作,心想,這家夥想發表想瘋了,天天上門騷擾,這可如何是好?我忽然想到去年有篇舊稿,自己不大滿意,一直沒有寄出去,幹脆……我找出舊稿,署上簡進的名字和地址,給一家熟悉的報紙寄去。

大概半個月後,簡進來了,看樣子他激動得麵孔都有些變形,手顫抖了許久才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報紙。我一看,正是我署上他名字的那篇稿子。

“鄒老師,您幫我修改的文章終於、終於發表了……”他的聲音激動得哆嗦。

“很好嘛,這是第一步,希望你不要驕傲,繼續努力啊,不要荒廢了時間啊。”我煞有介事地教導他。

“是,是,是。”

從此,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他,也許他上門找過我,但我不在,總之我漸漸把他忘了。大概是四年之後,我到一個親戚家閑坐。他忽然問我,你還記得簡進嗎?我搖頭。他說,就是那個我介紹他去找你的文學青年啊。我一下就想起來了。他歎道,一個好好的人迷戀什麼寫作,現在瘋了,我們活活把他害了!原來,簡進在發表“處女作”的巨大精神動力之下,沒日沒夜地寫,最後連班也不上了,被單位除名,但他仍舊一個勁地寫啊寫……可是再也沒有發表一個字,他就瘋了……

我聽得膽戰心驚,忽然覺得自己是個罪魁禍首。

房門上響起持久、頑固的聲音。看來我要是不開門,它就是三天三夜也不肯停下來。

我隻好擱下手中的筆,走過去把門打開,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壞。

又是他!一個叫作簡進的狂熱級文學青年。

都怪一個親戚多事,把他介紹給我, 這些天來他幾乎天天上門,要我指點他那狗屁不通的文章。昨天我不得不硬著頭皮對他一篇所謂嘔心瀝血的新作提了幾點意見。

“鄒老師,我遵照您的意見修改……”簡進謙恭地說。

“行了,我不用看了,”不知怎麼,我忽然克製不住自己,粗暴地打斷他說,“你根本不是搞文學的料,修改一百遍也沒用!”

簡進一臉窘迫。

“我勸你別白費勁了,把時間和精力拿去搞點別的東西,現在改革開放,幹什麼不行,偏偏要在應該文學樹上吊死……”

我正口若懸河,忽然發現簡進不見了。不知他什麼時候偷偷跑了,他一定受不了我的尖刻——管他呢,我繼續寫我的。

大概是四年之後,我有一天上街取彙款。忽然一輛轎車嘎地在我身邊停住,我嚇了一跳。車窗裏探出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鄒老師,你忘記我啦?”原來是簡進!他下了車,熱烈地握起我的雙手,“鄒老師,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我真不知如何報答你!”我懵頭懵腦的。“我當初癡迷著文學,是你一番話讓我迷途知返啊,我真不知道如何感激你!”

原來,簡進被我批了一通之後,丟掉文學轉身撲通跳入“海”裏,現在有了公司有了車,連別墅也有了。不久,簡進誠心誠意拿了數萬元,幫我出了一套文集。我以恩人自居,覺得理所當然,但心理不免酸溜溜的。

房門上響起持久、頑固的聲音,看來我要是不開門,它就是三天三夜也不肯停下來。

會不會是他?好吧,我就是不開門,看你的耐性有多好!

大概十五分鍾之後,敲門聲漸漸弱下去,像一朵雲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