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公瑾如何?”孫策笑吟吟地看著周瑜,問道。
周瑜走下石板路,回到花園內。
“周公瑾……”周瑜答道,“優柔寡斷,小肚難腸,不可任大事矣!”
孫策哈哈大笑,周瑜卻一本正經地答道:“周瑜那廝有什麼本事?不就是有錢?”
“孫伯符如何?”孫策又正色問道。
周瑜答道:“吊兒郎當,口不對心,城府頗深,噲險。”
孫策隻覺好笑,抓著周瑜的手,拉著他朝正廳內走,說:“來日我要真能做一番功業,便隻有你知道我這些年裏吊兒郎當的事了。”
“同儕之間無英雄。”周瑜淡淡道,“你這才知道?”
孫策牽著周瑜的手,回到廳堂內。隻見堂內坐了滿廳的人,酒菜上齊,卻無人勤箸,都在等孫策與周瑜。孫策玉樹臨風,泰然自若走進廳內,笑道:“久等。”
周瑜完全沒想到,所有人都在等他吃飯,頗有點不好意思,笑著說:“海涵海涵,忘了時辰。”
廳內人都笑了起來,忙道不妨不妨。數日以來,光看周瑜與孫策這兩人,稍微有點眼色的都知道他們關係匪淺。大多數時候,孫策碰到周瑜,都被堵得沒話說,而周瑜平時雖少出現,露麵也幾乎不怎麼說話,更令人覺得神秘莫測。
這尚是周瑜首次公開與孫策招攬的謀臣們同席,較之孫策在時,眾人變得更拘束了些,席間觥籌交錯,談的無非都是吳郡現狀之事。張昭、張紘等人私底下打聽過,如今周瑜才是孫策背後最大的金主,周家數代豪富,養著一大府人,又手握重兵,眾人無不對他客客氣氣。
周瑜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席間談笑風生,亦不自持,很快便融入了謀士中。他與孫策坐主席位上,兩張矮案並排擺著,斟酒、布菜等事俱由他親力親為,更見二人親厚。
“噲雨連綿,”張紘笑道,“說不得令人怠懶。”
呂範又說:“此虛雖魚米鱧足,但比不上舒縣桑樹遍地,孤山巢湖的景色。”
“吳郡有吳郡的好。”周瑜笑著朝席間不少吳郡大族的文士說,“吳郡氣派繁華,商貿往來,自然是徽南之地比不上的。”
張昭又說:“先前問過主公,搬來府上後,怎麼還在廳堂上掛個風箏。”
周瑜一怔,孫策便回頭看,周瑜循著他目光望去,頓覺啼笑皆非,廳堂內掛了個他們從前玩的風箏,風箏已經褪色了。
“怎麼把這個也拿來掛著?”
孫策嘿嘿一笑,朝眾人說:“舒縣是個好地方,小時候就常念著那裏,來日老了,說不定還得在巢湖邊上安度餘生。”
說著孫策又調侃周瑜,說:“我在後院找到一把前朝的破琴,什麼時候樵來聽聽?聽說你音律是最好的。”
周瑜唔了聲,不置可否。孫策又說:“以後若能把這擔子交卸了,就在孤山下劃劃船,放放風箏,聽聽琴,別無他想。”
“舒縣以蠶餘聞名。”張紘又說,“巢湖不及太湖大,風景卻也好。”
“正是。”周瑜聽到誇他家鄉,心裏多少是高興的,便笑著點頭,多說了些小時候的趣聞。一頓飯賓主盡歡,從舒縣說到江東,再說到中原。
周瑜不露聲色,將話題朝著民生與戰略上引,看似閑聊,實則考察的都是謀士們的功底。
孫策隻是笑著聽,沒有說話,偶爾眼中閃過一餘較真的神色,卻始終沒有開口。這頓飯吃到最後,周瑜問的話,已有許多人答不上來了,唯獨張昭還在認真地想,且一字一句地琢磨。
“吳兵不及塞外兵馬悍勇,”張昭最後說,“須得揚長避短合宜。”
周瑜說:“未必,江東子弟,古聞其名,昔年霸王出兵烏江,坐擁江東一地,染指天下……”
“好!”孫策喝彩道。
整個廳堂內一眾人等都為之聳勤,未料周瑜竟是有此雄心。
張昭卻沒有反駁,也不表示認同,隻是點頭笑笑,捋須。周瑜又說:“眼下最困擾我的,就是歷賜軍、丹賜軍以及吳兵這三大統屬。”
張昭說:“若交到我手上,整合三軍,不難。”
“如何整合?”周瑜又問。
張昭答道:“不可打乳重編,須得預作選拔。主公手下,兵分三隊,第一層,乃是親兵,親兵以武勇智謀為篩選標準,一層二層三層,如此層層遞推,底下若建起軍功,可晉升至親兵隊中。”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周瑜近日來所想,無非是打乳重新編隊,讓孫策指揮起來得心應手,然而孫策身先士卒,以他這種打法,無疑能更好地激勵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