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揚灑灑的大雪直落了一日一夜,次日一早起來,日頭照著白雪好不耀眼,大奎帶著三個昆侖奴大清早就在院子裏掃雪了,前院、正院、後院一通掃下來,四個人已是渾身大汗,正了笤帚要去偏院,恰巧遇上潤娘與周慎吃了早飯,出來走動也看看雪景,不想院子裏已是幹幹淨淨,雪都已堆到角落,且花白花的,哪裏還有昨日潔白的身影,也隻有花盆子裏還有點子白雪,看得潤娘好不怨念,周慎也是哭喪著臉,潤娘直埋怨大奎道:“這麼勤快做甚麼,又沒錢拿的。”
大奎拿袖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道:“這雪積著可是打滑的,進進出出的,或是跌了怎麼好。”
潤娘白了他一眼,道:“就這麼笨,你隻掃一條路出來就是了,何必把這個院子的雪都毀了。”
大奎動了動嘴唇,不知說甚麼好,潤娘白了他一眼,道:“還不進去,出了一身的汗在風地裏站著,你又做病呢!”
大奎嚅了嚅了嘴,道:“偏院還沒掃呢。”他話一說了,周慎便甩開潤娘奔了去,潤娘急聲吩咐:“小心些,當心滑。”轉向大奎道:“偏院又沒人,你掃它做甚,留著給阿哥玩不好麼。”
“可是,可是-----”不等他可是出甚麼來,潤娘已牽了周慎往偏院去了,大奎忙丟了笤帚跟了上去:“娘子,等阿娘忙完陪你一起吧。”
潤娘看都不看他,徑自行去,拐進偏院卻見周慎在牆邊一蹦一蹦的,潤娘先是不解,後聽到外頭孩童的嬉鬧聲,不由一笑,來到周慎身旁道:“阿嫂陪你出去玩好麼。”
“真的!”周慎一蹦三尺高。
潤娘點了點頭:“咱們現下就去。”
大奎慌忙攔住:“娘子,這可使不得----”
“你跟著一起來!”
這招是她上一世看美劇學來的,要想反對的人接受你的提意,最好最快的辦法不是解釋與勸說,而是繼續自己的計劃,使對方明白這件事絕無更改的可能,非得按你說的來不可。果然大奎稍一猶豫便趕緊跟了上來。
華叔、鐵貴並知盛都不在家,知芳估摸著在屋裏,易嫂子還在正房的內屋收拾碗筷,因今朝是二十四節氣的大雪,魯媽和華嬸都在廚房忙著,秋禾自然是在打下手。潤娘適才聽易嫂子說,好似說要炸芋頭餃,大雪這日吃芋頭餃也是本地的規矩。
潤娘當時聽得直咋舌,自立冬起,規矩便多了起來,當然基本都是做些吃食,前兩年一是日子過得緊巴,二來也是因著周恒終日病著,哪裏能想到這些沒要緊的事,今年先是收了那麼些租子,且又沒甚大的煩心事,自然一樣一樣的講究起來了。
總之呢,這會潤娘是沒人盯著的,因此她極順利的帶著周慎偷溜了出去,這還是她來到這個世界頭一遭出門,雖然前些日子去了信安府,可是她是在馬號上了車,由人拉著從側門出去,眼裏雖看著,哪裏有這般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切。
遠處的山巒白雪皚皚,田埂地頭、路旁樹丫以及農家高低錯落的瓦頂牆頭都被白雪覆蓋著,一眼望去倒似一幅筆觸縹緲畫意迷蒙的鄉村水墨畫。
潤娘立在門口的田埂邊輕笑著,看口中嗬出的氣,化成白霧籠在眼前,登時感覺心都飛了起來:“大奎,你見過這麼美的景色麼?”
大奎倒看不出景色有多美,隻覺著眼前略彎起嘴角,麵目喜悅的女子牽引著自己的目光,探究著她眼角眉梢的歡喜,他開始不明白了,潤娘應該是個極柔弱的婦人,可是一個多月來,件件樁樁都表明她是個極有主意且精明的女子,大奎好容易才適應了她的強勢,如今她卻又歡喜得如同一汪春水,清澈而溫暖直抵人心。
“大奎。”潤娘忽的轉回頭:“問你話呢,怎麼不做聲。”
一瞬時,他驀地紅了臉,恰見一個孩童捉了團雪向周慎擲去,他喝斥著正要上前,卻被潤娘攔住:“小孩子家的事,咱們少管,讓他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