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杜所辦公室出來,我就迫不及待的問大曾這錢是怎麼回事。大曾朝我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拉著我鑽進警車。
“這事說來話長。”大曾打著了火,“咱們邊走邊說吧。”
“去哪?”
“帶你去豐台分局俱樂部吃飯。”
車子出了派出所大院,一直向著四環的方向開去,所幸路麵不堵車,我們跟在一輛公共汽車後邊慢悠悠的走著。
“行了,別賣關子了,”我給自己和大曾點了根煙,“趕緊說吧。”
“這事說來可就話長了。”大曾吸了口煙說道,“你知道五年前7。15假幣案嗎?”
“知道,建國以來最大的製販假幣的案件,累計金額40個多億。”我回答道。
“對。7。15案件是數量最大、仿真程度最高的假鈔案,據說當時查抄出來的假幣連驗鈔機都無法識別,簡直和真錢一樣。而且假幣團夥還持有大量槍械,市局刑總和特警隊去查抄的時候和他們發生了槍戰。”
“這我還真不知道。”
“那次槍戰擊斃了七名犯罪分子,咱們這邊有一名警員犧牲,犧牲的那個幹警就是杜所的哥哥。杜所一家都是警察,他父親也是在一次抓捕行動中犧牲的。隨後他家也就成了特困戶,他媽媽、嫂子、哥哥留下的兩個孩子,還有他自己一家子,都靠他來支撐了。據說這件事連公安部的領導都知道了,專門為杜所家裏的情況說了句‘要妥善安排工作和生活’。精神傳達下來之後,杜所就被提成副所長。杜所一家老小,就杜所和他愛人兩個人工作掙錢,他愛人也是警察,兩人的工資很難負擔家裏的開銷。後來日子過得實在是窘迫了,杜所便開始收點東西貼補家用。所裏的同事都知道杜所家裏的情況,也了解他的為人,因此沒人到上邊點他。上邊也都知道他過得很不容易,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的得過且過了。杜所最開始分管內務和後勤,後來調整到治安,收的東西就逐漸多了起來,畢竟咱們管片開洗浴中心的很多,許多人都求著杜所撐腰辦事呢。
“那兩個洗浴中心的老板其實都不是惹事的人,平時為人低調,和杜所的關係都挺好。這次趕上倆人都不在北京,是小弟之間發生的衝突,據說還是因為外人挑撥離間。杜所一看是他倆的馬仔,趕緊打電話把倆人叫回來,事情聊清楚之後倆人都嚇出一身冷汗,險些著了他人的道。所以兩個老板對咱倆挺感謝的,一人點了五萬塊錢。
“那天要不是咱倆及時製止,他們真打起來可就事大了,洗浴中心最少也得停業整頓三個月,三個月得少掙多少錢,如果真打死人或者影響麵很大,那就不是停業整頓的事了,弄不好老板都得受牽連。前幾天大紅門有兩個洗浴中心的小弟因為馬路邊上的車位大打出手,都驚動總台和防暴大隊了,事後兩個洗浴中心的老板全被圈進去了,買賣也關張了。”
“那這倆老板是得謝謝咱們。”我點頭道。
“所以這錢你就踏實拿著。”大曾把煙頭彈出車窗。
“我還倒真想買塊好手表呢,正好有錢了弄一塊。”想到這,我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也行,買塊歐米茄的吧,我上次在商場看四萬多能買一塊了。”大曾說道。
“那你呢,這錢怎麼花?”
“我去找人換成家樂福的卡,給我媽。”大曾回答道。
“幹嘛換家樂福的?”我很奇怪。
“商通卡換家樂福卡的比率是1:1。2,我這五萬塊錢能換六萬的家樂福卡,正好我家樓下就有一個家樂福,這六萬塊錢夠好幾個月家用了。”大曾解釋道。
“沒看出來,你還挺會過日子。”我笑話他。
“沒辦法,就為我結婚新房這事,我家基本上折騰個底兒掉,光買房就花二百萬,貸款二百多萬,裝修、家具五十萬,這還不算婚禮、蜜月的費用。我又不像你,家裏還有房子,夠你結婚了,實在不行賣了也夠付首付。咱也想活的瀟灑,但實在沒這個資本。”大曾滿腹牢騷的說道。
“哪買的房子?還挺貴的。”我好奇的問道。現在房地產市場兩極分化很明顯,好的商品房越來越貴,一平米至少7、8萬;老房子或者地段不好的政策房卻非常便宜,一平米隻要不到3萬塊錢。
“亦莊的北邊,叫京東道,朝陽和亦莊中間的位置,到我父母家開車20分鍾。那個社區的環境和物業都不錯,協和醫院也在社區旁邊新開了分部。很多在CBD和亦莊上班的人都在那裏置業,很大一片居民區。”大曾頭頭是道的介紹到,“不過確實要命了,整個家底全搭進去了,還背了這麼多貸款。”
“買房子置地都這樣,熬過這兩年就好了。”我開導他,“再說你還住上新房了呢。”
我們一路瞎聊著,車子開到了四環外一處院落。院子不算小,能停下十幾輛轎車,院子裏是一棟兩層的小樓,二樓掛著“甄霓咖啡廳”的招牌。我們到的時候院子裏一輛車都沒有,大曾停好車跟我說就是這,下車吧。
我們一前一後進了小樓,這是個類似咖啡廳或者酒吧的地方,燈光柔和昏暗,壁掛音箱播放著鋼琴曲。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招待看我們進來便笑盈盈的走過來,她看起來跟大曾很熟,直接把我們領到一個靠窗的座位。
“吃什麼,自己點。今天我請客。”大曾一邊脫外套一邊說道。
“隨便,吃什麼都行。”我一屁股坐在柔軟的沙發裏,掏出煙點上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