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卷二 第52章 念武陵人遠-16(1 / 2)

幽芷抬起頭,眼眶裏蓄滿了晶亮的水,聲音有一絲顫抖:“我……我來找你的,可是忽然,忽然又不敢進去了。”沈清澤蹙眉:“不敢?為何不敢?”支支吾吾了半天,幽芷才擠出幾個字:“因為……你為什麼又和史小姐在一起?”

沈清澤無力而挫敗地捏了捏眉心,滿麵疲乏:“幽芷,你又要糾結於這個問題了麼?我記得已經不止一次告訴過你,她是我朋友,你可不可以停止你的胡思亂想?總是這樣糾纏同一個問題有意思麼?”

初秋的夜幕之中,晚風吹揚她的長發和他的衣角。

夏日的灼燙溫度與氣息似乎已經走遠,**旁的廣玉蘭已經凋謝,再也找不到一片泛黃的花瓣,甚至連葉片都墨綠得好像要燒焦起來。梔子花的香氣也愈來愈淡,可聞的隻剩下若隱若現的桂花香。

白天衝刷過一場秋雨,地麵泛著潮漉漉的濕光,模糊了燈光斜映在地麵上的倒影。薄霧飄渺,遠處的天與地仿佛渾然一體,透出蒼白迷蒙的一片。

她仰頭凝睇著他,而他也深深注視著她,彼此卻都無法看穿對方的雙眼。她不再能夠猜得到他的所想所思,他也無法再將她曾經澄澈到底的眸子看個明白。

天與地似乎都靜下來,卻靜得令人窒息。

相對無言,唯有相望。

曾幾何時,他們之間竟變成了這樣?

猶記得,初遇時他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模樣,那個在**邊關切她是否受傷的俊朗男子。千鈞一發之刻,他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將她抱到草場邊,耳邊呼嘯的風讓天與地都靜下來,靜到隻聽見他和她無法控製的心跳聲。那雙爍金而鷹隼般銳利的眸子,就是在那時悄然進駐她心底;

上元夜的花燈,那隻很醜卻很溫暖的兔子花燈,分明承載了她對他滿心的歡喜。當他置身於摩肩擦踵的人山人海中,以滿天幕的煙花作為背景對她道聲節日快樂時,她的心不可抑製地漏了拍,隻道是人生若初見,千山萬水都不曾錯過那個沒有快一步也沒有慢一步的人。

婚後,一朵剛摘的水仙花,一本她愛看的閑雜書,一日浮生偷得的閑暇裏陪她度過。藤蘿繞窗,明月穿戶,他握住她的手提筆瀟灑揮寫一行草書,或是注視她手生地繡一下午的荷包……

算來,從相識到相知到相愛,不過短短一年還不到的時間,卻已仿佛恍若隔世,久遠得像前世的前世。從前那個會在他跟前淺笑嬌嗔的女子似乎已經死去很久了,那些相濡以沫的日子呢,那些言猶在耳的誓言呢,怎舍得?

沒有結果的爭執、無源可知的冷戰,猶如有誰盛怒擲筆,濺起巨大的墨點在她衣襟,卻深深刺在她心頭,刺醒這一年宛如春日桃花的短暫幻夢——怫然大怒,冷漠眼神,摔門離去,終究疲乏。她的軟弱和不敢詢問模糊了彼此的目光,動搖了彼此的理智,到最後,千瘡百孔中的一步之遙或是一步之近,竟是隔著萬水千山!

那雙已然清寒疲倦的眼睛還會倒映出她的影子麼?

他還會說愛她麼?

而她自己,那麵藏在她自己眼中的鏡子,照映出的流年倒轉,她還會在那個時刻羞赧點頭答應嫁給他嗎?如今的她,願意說“我是沈清澤的人,從前是,現在是,一直是”嗎?

終究還是無法跨越。那所謂“永遠”的距離,原來是從這裏到那裏,無法觸碰的兩顆心的遙遠。

原來,所謂“我愛你”,不過是相愛的時候甜言蜜語,不愛的時候,東南西北。

在這樣薄涼的夜風裏,愛的溫度,終於再無法握緊。

從幽蘭那兒知曉了陸曼和季靜芸同耍的把戲,盡管已經猜到會是這回事,沈清澤還是不可避免地怒不可歇,拂袖一把揮摔了桌子上所有的東西!

“雲山!何雲山你進來!”怒氣衝衝地高聲喊道,何雲山很快敲門而入,恭敬問道:“三少,何事吩咐?”

“陸曼那個不要臉的狐媚子!”沈清澤青筋暴露,發指眥裂到駭人:“雲山,既然她不死心地給我來陰的,那我何必再顧忌手段是不是光明磊落!”何雲山一凜,斂色道:“三少,這樣怕是不好吧……”沈清澤“砰”地捶在桌麵上:“她那般的從中作梗莫非就好!”

見沈清澤目眥盡裂的模樣,已經是氣到極致。何雲山微微點頭,道:“三少,雲山知道該怎麼做了。”說罷便掩門出去了。

黃昏沉下來,沉得沈清澤的辦公室內一片陰影。

在這樣的黃昏暮色中,灰蒙蒙的天色,一片陰霾。陸曼倚在窗口,思緒轉到了一個人身上——茉莉。茉莉是最近風頭正勁的新人,甚至蓋過了往日大紅大紫的陸曼。茉莉是紅了,可是卻搶走了許多原本會屬於陸曼的片約,導致陸曼如今青黃不接,即使主動去找過去熟諳的導演,那些滿臉橫肉眯著小眼兒的男人們都佯裝一臉為難道:“哎呀,陸曼啊,不是我不想讓你演,可現在觀眾們想看茉莉演的戲,這……這實在是讓我不好辦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