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上陌,她從來沒有看過他這個樣子。他用力地抹去了臉上的淚痕,大步踏進院子,踢開其中一間房門。
進了門,他“砰”地把門上,兩扇門合掩的一瞬間,他的視線落在桌上的花瓶上,那兒插著一束已經幹枯了的雛菊。
漫天的晚霞,比晚霞還要紅的紅葉,清澈的女孩子,瞪著眼睛說話的樣子,眼睛裏永遠跳躍著一團熒光……一切的一切,呼嘯而來,仿佛就在眼前。
他咬著牙,輕輕地笑了,笑中有一種令人心碎的狠厲。一揮手,花瓶被掃中,飛到牆上,落到地麵上,碎成一片片。
碎片穿透桑桑的靈魂,她眼睜睜看著他掃落花瓶、眼睜睜看著他無力地坐在地上、眼睜睜看著他發出淒愴的笑、眼睜睜看著他低低地道:“原來……這就是你裝瘋的原因……原來,什麼都是假的……”
不、不、不!怎麼會是假的,怎麼會是假的?!桑桑隻覺得整個人都要被撕裂,那樣盛大的不是人類可以承受的痛苦,那種良言曾經承受過的痛苦,居然重現在她身上!她捂著自己的胸口,蹲下去,眼淚無聲地滑落。
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受苦,而自己卻無能為力,原來是這樣痛苦的事情……而這痛苦還是她一手造成……我應該先跟你說……最起碼你應該明白……現在,良言回來了,她可以和任宣在一起了,我也要離開了,然而上陌,我居然不能和你道別……居然沒有親口告訴你,我喜歡你。
她終於體會到,良言當初的心情。
死之前最遺憾的事,最牽掛的人,令人不甘心就此死亡。
她也不甘心就此消失!
桑桑翻身便往外去,她要再回到任宣的醫苑,再回到良言的身體裏,哪怕隻有一天,哪怕隻有一個時辰,她也要,把話說清楚!
竹子依舊發出沙沙的聲響,荷葉依舊寂寞地凋零,桑桑飄進屋子裏,大聲道:“良言,你的身體再借給我一天好不好?”
良言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聲音低低地,跟任宣道:“……你記得那次嗎?你弄丟了一本醫書,那是你師傅借給你的,你很著急。然後我們兩個,就憑著記憶,重新把書默寫了一遍。那一陣子,你都住在我家。我每天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書房找你;每天睡前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回憶書中的內容。那段日子擔心你被你師傅責怪,我急得睡不著吃不好,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很開心。也就是那段日子,看著寫字的你、看著默記的你,我有無數次差點控製不住自己要告訴你,我喜歡你。”任宣輕輕擁著她,臉上發著光。
她和他說了什麼?讓方才還絕望的男子,臉上充滿瑰麗的光輝。
“表哥,我要走了。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能夠像今世這樣,在生命的最初,就遇上你。即使不能在一起,也不後悔。”尚良言微笑,笑容如此美麗,“我們彼此喜歡,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