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千鳥崖之後,看著這綠蔭掩翳中的四海居石屋,醒言忍不住長長舒了一口氣。忙活了一上午,現在又清閑了下來。醒言終於有了些工夫,可以在這袖雲亭中,細細回想昨晚自己那吸化天地靈氣的奇妙異境。“昨晚那時,隨著我這太華道力的洄流圓轉,似乎自己便與那悠悠的天地,在一同呼吸、吐納!”悠然望著雲天外那幾點飛鳥悠然的翩姿,醒言心中為自己昨晚的感受,作了一個生動形象的比喻。“嗯,就是在一同呼吸,呼吸這充盈於天地之間的仙靈之氣!”少年越想越覺得這個比喻巧妙——似乎,再也找不到比這更恰當的比喻了。由於這白日漫長,閑著無聊,醒言又開始習慣性的,圍繞著這念頭思想開去:
“仙靈之氣,聽起來倒是不錯……隻是,昨日我吸收的仙靈氣兒,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
原本,這些個“仙靈之氣”,或者那“天地靈氣”“乾坤元氣”“日月精華”,種種稱謂,多見於那道家典籍。甚至,在醒言以前喜歡看的那些個神怪誌異裏麵,對這些虛渺的詞兒,也多有提及。
隻不過,雖然到處都有這樣的用法,諸多典籍都宣稱,世間凡人,或是那草木禽獸,要想成仙成神的話,想辦法去吸取這天地靈氣、日月精華,是個非常有效可行的途徑——
非常可惜的是,幾乎所有這樣的典籍,包括那些大段說明了具體法門的經籍,也常常或是語焉不詳,或是以為理所當然,全都沒有對這些所謂的“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作一個清楚的解釋。
似乎從沒有人,想起來要解釋清楚這些助人長生、助人飛升的精華靈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當然,那進一步的問題,更是沒人回答過:為什麼吸了這些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便能讓人長生,讓人飛升,讓人成神。
這兩個可謂一體的問題,千百年來,似乎都鮮有人注意。甚至連這世間最熱衷於長生飛升的道家,也常常認為那是玄之又玄的東西。
而現在,在這羅浮山抱霞峰偏於一隅的一個小小涼亭中,卻有一位少年,在那裏對這個問題,認真地追問思索。
也許,日後醒言所能取得的成就,與他那曠古絕今的奇遇分不開。但也許更為重要的是,少年將獲得的那一切,更與他這種勤於尋根究底,探求本原義理的學習精神,密不可分。
當然,這個命題對於現在的少年來說,未免太大、太深了些。但這位窮極無聊的少年,卻是毫無知覺,一任清涼山風飄飄吹衣,還在那兒冥思苦想:
“昨日那怪劍,倒是告訴我這吐納法兒,還奇怪地留下那幾個我熟悉無比的字兒:煉神化虛。瞧它那意思,這吐納天地元靈的妙法兒,卻也正是我那煉神化虛之法的妙用。”
想到這兒,醒言腦海中不由自主便蹦出那幾句已經背得爛熟的經文:
“煉天地混沌之神,化宙宇違和之氣。天道終極,替天行道。神道廣大,亦弗能當……”
呃!雖然還是有些玄乎,但這煉神化虛之術,煉的是什麼,化的是什麼,這兩篇中倒是說得挺明確。但是,煉化之後這仙靈之氣、這太華道力,又是一個什麼東西呢?這個問題,即使這兩篇老道清河再三珍重的寶貝經文,卻也是隻字未提。
又瞎琢磨了一會兒,覺得還是全無頭緒,醒言也就暫時將這事兒放下,去那弘法殿中用飯去也。
在那吃飯之時,碰見那半月多前陪自己同來的陳子平,免不得又寒暄了幾句。現在,在這上清宮中,醒言平常差不多也就隻能和陳子平說上點兒話了。
用食完畢,在回去千鳥崖的路上,醒言腦海中,不由自主又浮現出半個多月前,在那羅陽郊外竹影扶疏的山道上,那位瓊肜小女娃怯生生的麵容。
想起那位小女娃,初時渴望的雙眼,最後又似乎歡快離去的步履,一時之間,這位向來曠達的少年,也覺得有些黯然神傷。
“嗯,想我在這四海堂中,也算好好供職了這麼多時日。這幾天我就多到那擅事堂走走,看看教中最近有沒有啥采買竹紙的差事——如果有的話,我就應承下來,也好去羅陽看看那瓊肜小姑娘。”
很可惜,雖然醒言滿心期冀,但這老天卻似乎不想就這樣輕易遂了他的願望。待少年去那飛雲頂擅事堂,詢問那竹紙采辦事宜時,那位擅事堂堂主清雲道長,竟告訴他說,自己堂中竹紙存量甚多,就是用到年底,也怕是用不完!
此路不通,還得另想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