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撞在傘上的雨聲很大。劈劈啪啪的聲響籠罩在兩個少年的頭上。個頭稍高的少年小心翼翼地環著另一個黑發少年,黑發少年在他懷中拚命眨眼,仿佛在抑製著頭腦的暈眩。
“去醫院吧。”美麗如寒梅的少年蹙眉,摟著黑發少年的手指微微用力,“這樣下去的話……”
“沒事,隻是……小感冒而已。”黑發少年勉強著抬起頭,黑發散落,碧瞳彎成月牙的形狀,安撫的輕笑,卻是任誰都看得出的疲憊,“這種程度的病,挺一挺就過去了。”
讓冰山部長擔心了呢。不過這種說辭的話,肯定是過不了關的吧。
“……”果不其然,那雙桃花眼中透出攝人心魄的淩厲光芒,“不行。一定要去醫院。要是被這種程度的病打倒了,才是得不償失。更何況,”強硬地握住少年冰冷纖細的手腕,滄向前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站定,回頭迎上手塚國光的視線,“小感冒,會是這樣嗎?”
“真的沒什麼的。”滄搖頭,在雨霧的襯托下,黑發搖擺出濡濕的弧度,有水滴灑落鬢角,晶瑩剔透的漂亮精致,惡作劇一般地淘氣地笑笑,“好吧,我投降了。我承認,剛才的‘小感冒’什麼的是騙手塚君的,不過,這是我的老毛病了,治療的藥放在家裏。所以,隻要回家就可以了。”
滄邊這樣說著邊想不著痕跡地從手塚國光的大手中掙脫出來,但那方似乎握得更緊了。
手塚國光步步緊逼:“是什麼藥?”
“就是在醫院開的很普通的藥啊。”裝作無辜地向左偏離視線。
“天道君的老毛病似乎很不普通呢,普通的藥能夠治療嗎?”手塚國光將雨傘向滄的方向移了移,擋住隨風飄入的雨絲,將少年完全置於雨傘的遮蔽之下。
“當然可以啊。我已經吃了幾年了。”滄點頭,卻始終無法對上手塚國光的眼眸。
“天道君一直在服用的藥?不知道是什麼藥呢?”手塚國光挑眉,身體近了一步,以便於自己能夠更加清楚地看見少年的表情。是真的,還是在逞強?如此消瘦的身體,虛弱顫抖的呼吸,明明已經無法支撐,為什麼不去醫院呢?
“……手塚君,那些都是外國藥啦!我的英文又學得那麼差……讓我說出那些藥的名稱……就算你英文很好,也別用這種方法為難我啊……”少年微微苦笑,左手輕輕搭上手塚國光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無奈而安慰的神情。
“……即使是吃了幾年的藥,也不知道叫什麼嗎……”手塚國光意味不明地推了推眼鏡,桃花眼中看不出喜怒,“既然已吃了幾年,說不定會產生抗體導致藥效不佳。不如再去醫院檢查一下怎麼樣?”
雨靜靜地下著,聲音小了一些。
“嗬嗬,手塚君這種口氣倒是有種脅迫的味道呢。別這樣啊,我會患上醫院恐懼症的!況且,”滄笑著擠了擠眼睛,“不久前才去過的,那些藥我已經吃習慣了,突然間換用其他的我會不適應的!”
“……”是錯覺嗎?好像在雨勢變小的同時天道君也有了一些精神。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笑容不減半分的滄,,手塚國光慢慢放開手去,外界的空氣竟比少年的肌膚要溫暖得多,他倒是對於這個有幾分詫異。
不同尋常的少年,異於常人的體溫,神秘的病症。要是不二在這裏的話,他一定會像往時那樣,眯起雙眼微笑著說有趣吧?……其實這種事一點都不有趣。
“……走吧。”手塚國光仰望著逐漸變為蒙蒙細雨的天氣,對滄點點頭。
“走?”滄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反問,“去哪兒?”
“去你家。”手塚國光看了看少年的臉,將黑發撥下,擋住容顏,“不是說去取外衣嗎?”
“……啊,對啊。我忘記了。”滄抱歉地一笑,“那走吧。”剛才他還以為冰山部長要去自己家裏看藥呢……不過,冰山部長還真是可靠啊。這樣想著,急急向前跨出一步,“手塚君還沒吃飯吧,不如……啊!”表情忽然僵住。
少年在雨中淩亂。
“那、那個……手塚君……食物……”滄顫巍巍地指著手塚國光空著的另一隻手,結結巴巴地說道。
完全忘記了。
“……!”手塚國光這才如夢初醒,剛才的那些食物……忘在超市裏了……自己居然會犯下這麼嚴重的錯誤……他看了有些手足無措的少年一眼,推了推眼鏡。心下又歎一口氣,真是太大意了!
“等我。”手塚國光撂下這麼一句話,將手中雨傘塞入滄的手中,一整衣領,頭也不回地向著超市的方向跑去。少年的碎發揚起透明的雨滴,不像是凡塵之景。
“恩……啊,手塚君,雨傘……!”看著手塚國光漸漸消失的背影,滄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雨傘的手柄,感覺到手中的觸感,這才想起少年在淋雨,但此時已經幾乎看不清人影。滄一跺腳,沒注意到身旁越來越近的亮光,向前跑了一步……
“……嗚哇!?”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的車燈忽然打起,手中雨傘轟然落地。
“吱——”刺耳而響亮的刹車聲,雷馳電掣的風呼呼刮過,兩束明黃色的光芒穿透雨絲直直照射在少年的身上,滄連忙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一輛車,就這麼以驚心的距離停在少年的右側。
雨,一刻不停地下著。少年薄薄的風衣瞬間被淋濕。
眼前什麼都看不見,隻能聽見車門瞬間打開的聲音,然後下來了一個人。
“孩子,有傷著嗎?”除了焦慮還是焦慮的男人聲音,渾厚,卻沒什麼實質性的潛在力量。他蹲在滄的麵前,微微仰頭看著這個弱不禁風的少年。
挺小的孩子,搞得這麼狼狽。看衣著似乎不是窮人家的,難道是哪家的少年偷跑出來的?離家出走?
滄適應了一下與昏暗陰沉天氣明顯不符的突如襲來的光芒,眯了眯眼,放開手臂,黑發濕嗒嗒地貼在臉上,右手撫額,昏昏沉沉地搖頭:“沒有。”
仿佛清晨露珠滴落葉尖一般的聲音讓男人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