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和越前龍馬走在上學的路上。
風很柔,吹在臉上涼涼的。櫻花紛亂地飛揚著,散落在少年長長的黑發上,接著悄無聲息地滑落。滄一直注視著空中飛舞的花瓣,櫻花樹仿佛在一夜之間吸收了足夠的血液,從淺粉的色彩下隱約透露出血色絲線,無窮無盡地,仿佛某種生物的觸手,纏繞,伸展,尋找著獵物,向人類或是同類,探過去。
澄澈的眸中映照著一切,安安靜靜地,不言不語。
後來,妖怪們陸陸續續都回來了。這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不過似乎也在情理之中。隻是,讓他更加感到意外甚至於有些悲傷的是……
手指暗自撫上腰間一枚空蕩蕩的符咒。
不會再回來了吧。即便如何欺騙自己也無法改變現實,不是嗎。少年深吸了一口氣,仰起頭,對著從樹蔭間灑下的細碎的陽光微微眯起眼,微笑。這就是你選擇的道路呢。大概,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吧。
骨女。
他默念著這個名字。
少年注視著麵前的道路,仿佛永遠也到不了盡頭,帶著一種屬於彼岸的絕望的永恒。越前龍馬停下腳步,驚訝地看著不知何時落在身後的少年,他的嘴唇動了動,好像在說什麼。滄沒有聽見他的話,但是他的眼前卻仿佛鋪張開一道巨大的金色大網,越前龍馬,那個少年,站在其中,被牢牢地牢牢地保護著。
他揮了揮手,小跑幾步跟上越前龍馬的腳步。忽然一把抱住越前龍馬的手臂:“走吧,愣著幹什麼?”他笑著跑到越前龍馬的前麵,突然轉過身來,背對著太陽的光芒,陰影將少年的輪廓勾畫得一片晶瑩剔透,他扶了扶滑下鼻梁的眼鏡,大力地衝越前龍馬揮手:“快點啊,龍馬!要遲到了哦!”
越前龍馬怔了怔:“啊,MADAMADADANE。”貓眼中帶著拽拽的神色,“跑那麼快,也不怕摔跤!”
“怎麼可能啊,我平衡能力很好的!”
如果是為了保護我重要的人,我不介意與你為敵。骨女。
少年背身,太陽的金光盡數刺入雙眼。在光的映照下,他的眸子一瞬間被照射得金黃一片。那麼,我期待著,與你的再次會麵。作為陰陽師與妖怪的會麵。
不再是家人了。已經不再是家人了。
他在心裏這樣告誡自己。刻意地忽略心髒處清晰而冰冷的疼痛。
……
教室裏隻有一個人。
“恩~哼哼~哼~哼~~”滄哼著歌兒將手裏的精致的便當盒用布包起來,然後打了個結。他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這是他今天一個早上的忙碌成果。嘛,其實是因為睡不著覺,再加上今天又剛好輪到他做飯,所以就索性起了個大早,準備好了這份便當。
是給精市的呢。
想想這麼久沒有去看幸村精市,滄不管怎麼說還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他已經決定好了,今天中午溜出去看精市!一旁隱身的金畫紋皺著眉頭不悅地看著這一切:“主人,玉藻前已經來了,還是小心為好。”
“恩,這一點我最起碼還是知道的。”滄將桌子上亂成一團的書整整齊齊地放進書包裏,“但是,一味地擔憂也沒有辦法不是嗎?況且,她要是那麼想殺了我的話,一旦到了日本就會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她那麼急切地召喚所有日本的妖怪,肯定是出什麼事了。……金的體力還沒有恢複,先休息一下吧。舊鼠他們也還沒有醒來,不管怎麼說,還是先等等看。說不定他們探聽到了什麼呢?”
“……骨女它……”金畫紋躊躇著開口。
“恩!不會回來了!”幹脆地打斷金畫紋的話,少年的聲音聽上去沒有半分異常,就好像是在說“啊,今天天氣真好”一樣的語氣。但是金畫紋卻明顯地看到,滄拿著課本的五指一下子收緊了,一向都被珍惜被愛護的國文課本變得皺皺巴巴的。
“……師叔又沒有消息……”少年轉移了話題,“是不是跟哪個女人跑了啊,這個不負責任的大叔!這麼多天連人影都沒有,就算跟女人跑了也應該留下信件什麼的讓小輩不要這麼擔心嘛!!”
正說話間,滄感覺一陣風吹過窗戶。緊接著響起一個不滿的聲音:“喂喂喂,在長輩背後說壞話可不是小輩應該有的行為哦!”
窗外的男人吧嗒吧嗒地踩著課桌走進來,跳下:“真是的,虧我還那麼擔心我的好師侄。沒想到師侄居然是那麼想我的啊!哼哼,難得我還冒險探聽到了些許消息呢,看起來沒有說的必要了!”
少年眯起眼睛仔細地看了看他,終究是鬆了一口氣,微笑:“去哪裏都沒關係,你沒事就好。”
“……”一箭擊中紅心。男人瞪著通紅的眼睛半天,呆呆地就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師、師侄……”
一句話啊就是這一句話啊。他守了這麼多年,不過就是為了這一句話。不管你去了哪裏,隻要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從前的那個女人,溫柔的雙眸如水草,有芬芳的手和柔軟的笑,正因為有她,自己才能渡過那麼多難關。還以為,再也不會聽到這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