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親的信(1 / 3)

昏暗的房間裏,冰冷的靈柩擺在香爐前,桌上簡單布置著幾個果盤,香火幽幽,幾縷青煙徐徐升起。父親的遺像擺於桌上,照片上沒有一絲笑容,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盡是怨憂和滄桑。沒有挽聯布幔,紙花燈盞,已近深夜,隻有十七歲的韓翔正跪在靈旁,穿著白衣,頭上紮著白布,表情僵滯,紅腫的雙眼,安靜地看著一封信函。

父親去世了。

酗酒的父親,積了一身病恙,酒精毒蝕,終於染上胃疾,身體消損,不治而終。

一切恍如夢境,韓翔正怎能接受這殘酷的現實。父親脾氣不好,嗜酒又好賭,在韓翔正的記憶中,沒有幾次和父親促膝長談的場景,父親不了解他的喜好,他也看不慣父親的作為。逐漸長大後,有的隻是越來越多的摩擦,和父親話不投機,更多的是摔門而去,然後彼此沉默。

但是父親那個地位,誰也不能代替。

韓翔正知道,他和父親的水火不容之中,一直是以綿綿不休的父愛和既矛盾又單純的赤子之情相連接的。他恨父親,也愛父親。那個男人一身缺點,卻給了他不算完美的一切。

而現在,父親卻草草了事了自己的生命,韓翔正永遠無法原諒他。是他讓自己的奶奶白發人送黑發人飽受喪子之痛,母親和他爭爭吵吵了幾十年終於清靜了卻流了好多眼淚。再也沒有人,自己可以簡單地喊一聲“爸”。

留給韓翔正的,隻有一封皺巴巴的信。韓翔正打開信封,靜靜地讀著。

信中這樣寫道。

沒想到我這一生這麼快就要結束了。孩子,原諒我就要死去,我知道你不會難過太久,可能在你心裏也沒怎麼承認過我這個父親吧。你一定很恨我,其實我也恨我自己。在此向你們道歉,跟著我受苦了。

如果你真的不能原諒我的話,那就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

那一年,一個十八歲的男子跟隨自己的父親去城裏做買賣。男子的父親是位手藝很好的木匠,打造的家具精致耐用,帶去城裏總能賣個好價錢。從小就耳濡目染父親的手藝,男子也已經學會了很多打造家具的方法。他很聰明,對木工也很感興趣,家裏人都認為他能子承父業,成為一名好木匠。那天午後,風輕雲淡,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男子坐在路旁,手裏擺弄著各種工具,正在磨光一塊木板。父親則抽著旱煙,倚在車上,和一位看家具的路人談論價錢。遠處,一懷抱嬰兒的女子緩緩走來,那時候正是初秋天氣,女子穿的很單薄,走得很慢,繈褓中的嬰兒安靜地睡著。女子長得眉清目秀,雖已經身為人母,卻像十六七歲少女那般清純。烏黑的長發有些淩亂地披散著,陽光不算耀眼,輝映著楚楚動人的她。在路旁的男子無意中看到這位女子,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工作,靜靜地多望了幾眼。女子走著走著,忽然感到頭暈目眩,眼前一片昏花,孩子的臉也看不清楚了。她緊緊抱住孩子,雙腿已經支持不住,輕輕地倒了下去。孩子依然安靜地睡著,一點也沒有覺察。街上行人一下子擁了上來,圍做一團,幾個好心的行人蹲下去扶女子,女子沒有反應,雙目緊閉,隻有手臂還緊抱著自己的孩子。路旁的男子和父親也圍了過來,眾人一籌莫展之際,男子的父親決定用自己的馬車將女子送去醫院。

那一天,男子記住了這個女子。

醫院檢查後得出,女子是因為營養不良導致貧血症狀而造成的昏厥,並不是什麼大病,隻要多吃有營養的東西,慢慢調理就好了。待女子蘇醒,父親便詢問她的家庭住址,希望可以通知其家裏人來照顧她,其實也是希望能早點脫身,畢竟還有生意要做。女子連連道謝,說自己沒事了,不用麻煩男子的父親去通知家人,自己可以回去。說著便從病床上坐起,沒料腦袋一沉,又倒了下去。女子抱歉的笑笑,隻得告訴了自己的住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