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上經過了幾天,又騎馬在人跡罕至的中間地帶行走了幾天,憶弦銀澈和薰終於走到了黑隱國的邊境。
一望無際的曼陀羅花包圍著這個國家。除了鳥類有時飛過這片地方,再無任何動物出現。
遠處好像有動物和人類的骸骨,屍體已經腐爛,露出陰森森的白骨。
就算還未踏入這片花地,三人一獸也能聞到這魅惑的花香,這香味一直在引誘著他們進入,踏入這條不歸路。
明月作為一隻靈獸,自然很警惕的離著這片花海遠遠的,它也在呼喚著憶弦他們趕快離開那裏。
“你們離這裏遠點,我自己一個人進去。”銀澈沉著臉說道。“如果走近了,花香會引導你們踏入這裏。你們就會被這些毒花迷惑,喪命於此。”
還未等他們有任何反駁,銀澈就發出一股厲風把他們帶到遠處。
他知道,這裏,隻有他能進入,即使他再不願意。
深吸一口氣,他抬腳,踏入這片花海。
香氣愈加濃厚,曼陀羅包裹著他的身體想要吸取他的生命。他隻是抬腳邁過,進入花海的最深處。
“看啊,是他。”妖精們在耳邊竊竊私語。“那個動情之人,來此作甚?”“他的命數已經不長,寒毒已經讓他異常虛弱了。”
彩色的曼陀羅異常絢爛,他卻並未停下腳步。那些毒素在他的體內變成良藥,供給給疲憊的四肢。
“汝為何來此?”花海的最深處,一朵碩大的黑色的曼陀羅出現在他的麵前。
銀澈站在它的麵前,“我想要金色曼陀羅。”
“汝長大了。”黑色曼陀羅妖精感慨著,“上次汝來此時,隻是一個身負重傷的少年。”
“我想要金色曼陀羅。”他又重複了一次。
妖精的聲音中竟充滿寵溺:“汝本為吾最得意的契約者,可為何要動凡情,即使汝早已知道會寒毒發作,受盡折磨。值得麼?”
“值得。因為我愛她。”銀澈緊揪著胸口說出這句話。毒又在體內肆意橫行,因為那個“愛”字。
黑色曼陀羅伸出一片花瓣接住他的身體。“汝即將步入死亡。現在回頭,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我不想放棄對她的愛,即使我這副身體無法給她幸福。”冷汗從銀澈身上滲出,他緊咬著牙,聲音顫抖卻毫不猶豫。“如果無法得到她的愛,死說不定還是一種解脫。”
妖精歎了口氣,“為何要如此堅決?”
“因為‘愛’是你們無法理解的。即使黑色曼陀羅是無法預知的死亡和愛,我也依舊想要愛她。”
妖精並未再說下去,它卷起托住銀澈身體的花瓣,把他包裹進自己的身體中。“汝還不能死。”
最初遇見這個少年時,它就被他身上與眾不同的氣質所吸引。即使身負重傷,身體被毒素侵蝕,這個少年仍未放棄活下去的希望。他竟然憑著自己的意誌走到了它的麵前。雖然他已經無法開口說話,身體也站不穩,可是他的眼睛一直在注視著它。眼睛中的堅定與仇恨吸引住了它。於是它輕聲問道:“汝……想要活下去麼?”
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有回來,他成了曼陀羅的主人,可以隨意使用這份力量,可是它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動情。即使忍受常人無法忍受的折磨,他也依舊不放棄那份愛。它最初就知道他是一個堅定的人,卻不知,他為情,可以堅定到放棄生命。
“如若汝死前能夠回到這裏,吾便將金色曼陀羅給予你。”妖精說道。
金色曼陀羅是曼陀羅中的稀有品種,也是曼陀羅中唯一一種象征美好的品種。天生的幸運兒,永遠的幸福。這是金色曼陀羅的花語,也是世人想得到它的原因。黑暗中唯一的光明,得到這光明卻要受盡折磨。
“我同意。”他本就不想讓弦兒看到他死時的場景,她隻要認為他是消失了,那就夠了。
“金色曼陀羅,生長在黑暗的最深處,給黑暗帶來一絲光明。愚蠢的人類想要得到它,不惜丟掉性命,卻連這裏都未踏入。曼陀羅的主人雖然可以抵抗毒素,但卻因為貪欲命喪於此。隻有汝,不是因為貪欲而來。這花,想必也希望服從於汝。”
黑色曼陀羅綻開,花芯處,一個耀眼的金色小球慢慢展開,逐漸伸展成一朵花。
“黑暗的最深處……麼?原來如此。”銀澈小心翼翼的摘下那朵花。
“汝時日已不多,希望汝有此自知之明。”黑色曼陀羅說道。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銀澈的眼睛平淡無波。他伸手擦掉了嘴角殘留的血跡,轉身離開。
“越美麗的花,綻放的時間越短。可是那抹驚豔,卻久久無法忘卻……”妖精輕歎了一口氣。
銀澈絕美的臉龐,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或許本就不該屬於這凡間。或許,他本是仙界最美的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