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身邊
夕言:
最初看到你的時候,你美好的就像晨曦微露時那最美好的一道純白色光芒,讓我自慚形穢,讓我無法正視麵對,我隻能逃避,隻能躲開,因為你的盛大光芒總可以輕而易舉地讓我意識到,我擁有多麼慘淡悲傷的未來!
黎破曉在一個清晨回到了她的家,常青市的琉璃香草園。
她獨自一個人從機場打車回到家裏,並沒有告訴任何人,為的就是給嚴厲的父親還有慈愛的媽媽一個驚喜。
從七歲的時候去國外治眼睛,就被外公留在國外一直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十年的時間了啊。
媽媽總是不停地來電話說很想念她,現在她回來了,想必媽媽在看到她的時候,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麼樣子呢。
想到這裏。
黎破曉微微地揚起了嘴角,調皮地笑起來。
出租車很快就已經到達了琉璃香草園。
付好車費,黎破曉提著黑色的皮箱,快步走向香草園童話一般美麗的大門,她興衝衝地推開大門,潔白的麵孔上漾滿了快樂的笑容。
在她推開門的一刻。
隻是那麼一瞬。
一抹明亮飽滿的金黃色便深深地映入了她清澈的眼瞳裏,伴隨而來的,是向日葵那充滿陽光的氣息。
黎破曉一下子怔在了門口。
在黎明的晨光裏。
燦爛的金黃色向日葵被淡淡的晨曦籠罩著。
在向日葵的一側,一個少年正在一張擺在梧桐樹下的桌子前,拿著一把刻刀,認真細致地雕刻著一塊木頭,他的手指纖細修長,手持刻刀在以漸成形的木雕上劃過,就好像是在鋼琴鍵上飛舞。
他很瘦,很高,因為全心沉浸在雕刻中,所以他安靜的仿佛不在這塵世中。
黎破曉怔怔地望了他片刻,大腦裏的某個印象被觸動,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般地眼前一亮,稍微有點忐忑地喚道:
“你是……俊夕哥……”
那個少年手指的動作忽然停止。
他聞聲轉過頭來,清朗的五官帶著疑惑的神色,然而,當他的目光觸到了站在門邊的女孩,那個就像是晨曦般美麗明朗的女孩時。
他的身體猛地一震!
一支向日葵竟然從他的身邊落下,落在了他的腳邊,刺目的金黃,明亮飽滿的顏色,充滿了生命的味道。
他的動作已經讓她明白了。
黎破曉的眼眸更加明亮起來,“你是俊夕哥,你是俊夕哥對不對?我是破曉,黎破曉,那個從生下來就看不見東西的黎破曉啊!”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清楚楚地看清那個從她很小的時候,帶著她去看夕陽,認認真真雕刻各種小木雕玩意給她的俊夕哥。
就像哥哥一樣照顧她的江俊夕!
“俊夕哥——”
黎破曉不由分說扔下皮箱,朝著江俊夕跑過去,興奮得似乎是要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她真的是太開心太開心了。
然而。
江俊夕的眼瞳卻驟然一緊。
他一言不發地收起刻刀和木雕,接連朝後麵連退數步,躲開黎破曉的熱情,然後在抬起眼眸,看著怔愣在原地的黎破曉。
“請你別靠近我。”
那就像是,一種近乎於生冷的禮貌!
黎破曉頓時僵在了原地,她眼瞳茫然,吃驚地看著突然這樣冰冷的少年,“你……難道你不是……俊夕哥……”
她忽然有點手足無措。
江俊夕一言不發地抿住嘴唇,望著黎破曉,目光中含著遙遠的陌生。
“破曉!”
庭院的另一端,傳來一個女子因為太過震驚而微微顫抖的聲音,“破曉……你怎麼今天就……”
黎破曉轉過頭去。
她看到早起的媽媽站在主宅的門口,吃驚地看著自己,眼裏竟然那麼快就浮上了一層濕潤的淚花。
黎媽媽實在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朝思暮想的女兒居然這麼突然的就回到了她的身邊,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你不是明天才到……”
“我是要給你和爸爸一個驚喜啊,所以就早早的回來了!”
黎破曉見到了媽媽,剛剛發生的事情頓時讓她拋到了九霄雲外去,她如一隻歡快的小鳥一般撲向了母親的懷裏。
“我好想好想爸爸媽媽,還有哥哥!”
“回來就太好了。”
黎媽媽高興的熱淚盈眶,一麵抱住愛女,一麵轉頭朝住宅的大門喊道:“阿森,黎風,破曉回來了,破曉回來了。”
“破曉!”
破曉聽到了爸爸還有哥哥的聲音,而香草園早起的工人已經走上前來,幫她拿好黑色的皮箱,黎媽媽擁著破曉走到住宅裏去。
被眾人簇擁的黎破曉咯咯地笑起來。
黎家小女兒黎破曉十年後終於回國,讓整個黎家人興奮得就好像過年一樣。
在即將走進主宅的一刹那。
黎破曉忽然想起什麼,她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到喜歡雕刻的少年依然孤零零地站在梧桐樹下的桌前。
相對於她這一邊的熱鬧,他看上去更加冷清孤獨了。
“俊夕。”
一位老爺爺在黎家庭院最偏僻的一個角落裏朝著那個瘦高的少年揮了揮手,“過來吧,別站在那裏了。”
少年默不作聲,朝著老爺爺的方向走過去。
黎破曉目光一怔。
他是叫俊夕。
原來她沒有認錯人,他就是那個喜歡雕刻木頭,對她非常非常好,帶著看不見東西的她走遍香草園每一個角落的小男孩俊夕!
***** *****
黎破曉順利轉入了常青學園高三一班。
入學的第一天,她就趕上了常青學園的高三學生模擬考,本來老師曾表示破曉可以不用參加,但是黎破曉卻已經拿起筆在考卷上作答了。
兩天後,模擬考試的成績出來,黎破曉的成績是高三年組的第一名,而最讓學生頭痛的數學考卷,黎破曉居然答到了一百四十五分的好成績,比滿分才少了五分而已。
而這還不是更讓人震驚的。
在轉學的第一天,常青學園的跆拳道社便來邀請黎破曉入社,誰料跆拳道社的社長在與黎破曉切磋功夫的時候,居然被黎破曉一記回旋踢踢倒在地,當場落敗!
所以隻不過才用了兩天的時間,黎破曉就成了常青高中人所共知的頂尖人物!
“妹妹太強了,搞的我這個做哥哥的很沒有麵子。”
晚飯的時候。
在同一年級的哥哥黎風不住地抱怨著,麵對滿桌子豐盛的吃食都沒有了興趣,“黎破曉,下次我不準你這麼風光。”
“不要!是哥哥太笨了,年組200多人,哥哥就要排到100名以後,好丟人。”
“什麼?!你居然敢對哥哥不敬!”
飯桌上,黎風與黎破曉這對兄妹又開始針鋒相對起來。
慈愛的黎媽媽看著這一對兒女,將一塊排骨夾到了破曉的碗裏,“我的女兒就是聰明,來,多吃一點。”
黎風頓時不滿,“媽,我不是你生出來的啊!你好歹做做樣子行不行!”
黎媽媽微笑,將另外一塊排骨夾到了黎風的碗裏,抬頭看到丈夫黎森已經吃好東西站了起來,溫和地說道:“現在還要去香草園那邊嗎?”
“不去不行啊。”
向來嚴肅卻很體恤工人的黎森邊穿外套邊說道:“工人還在那邊忙,雖然有老江在照顧,我也應該過去看看。”
“爸,我也去。”
黎破曉顧不得上吃媽媽夾給她的排骨,回給嗔怪的媽媽一個大大的鬼臉,轉身跑到了爸爸的身邊。
“我有好多年都沒有看到我們家的香草園了,我也跟爸爸一起去。”
“好。”
黎家是常青市的大戶人家。
他們經營著幾千公頃的香草園,從各地傳來的訂單如雪片一般飛往他們這裏,而有“香水王國”之稱的殷氏家族竟也是他們的重要客戶。
黎森剛一到達香草園,就投入到忙忙碌碌的工作裏去了。
天邊的夕陽燦爛如火。
黎破曉一個人坐在了山坡上,望著遠遠近近,顏色鮮豔的花田,還有在花田中忙忙碌碌的工人,這裏的一切,靜謐安詳。
這麼久都沒有回來,走了那麼多的地方,卻還是這裏的氣息最舒服呢。
黎破曉深吸一口氣,美滋滋地笑起來。
山坡下的小路上,一個瘦高的人影出現,他的手裏拿著剛剛弄好的盆栽,低著頭朝前麵的溫室一步步地走著。
黎破曉看到了他。
她的眼眸一亮,眼裏的笑容更加清晰起來。
“俊夕哥。”
飄著陣陣青草香的山坡上,忽然響起女孩子悅耳的喊聲。
江俊夕抬起頭來,他看到那個女孩子如一隻快樂的小鳥,朝著他揮舞著手臂跑過來,在她的身後,是大片大片金燦燦的夕陽,所以就連她的笑容也變得金燦燦的。
江俊夕眼眸一黯,轉過頭繼續走自己的路。
“俊夕哥。”
黎破曉跑到了俊夕的身後,跟著他朝前走,笑意盎然,“我是破曉啊,就是生下來就看不到東西的破曉,小時候我最喜歡跟你在身後了,你都不會欺負我,而且對我特別好,送我你雕刻的木雕,還告訴我聆夕的故事。你忘記了嗎?”
江俊夕捧著盆栽繼續朝前走,不理會她。
“在美國治眼睛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俊夕哥是什麼樣子的呢,我寄信給你,你也不理我,我……特別想念你呢。”
黎破曉稍微有點羞澀地說出那最後一句話,始終跟在江俊夕的身邊,察覺到他的腳步加快了,她也跟著加快腳步。
“但是我沒有想到俊夕哥長的這麼帥呢,第一次看到你時候還讓我嚇了一跳,不過,俊夕哥好像沒有小時候對我那麼好了。”
黎破曉的熱情好像沒有減退的時候,她臉上始終有著燦爛的笑容,“沒關係,一定是我離開太久了,所以俊夕哥才會對我比較生疏,我以後會多多和俊夕哥接觸的,等到那時候,俊夕哥還可以帶著我去看夕陽,你送我的木雕,我還好好的保存著。”
從山間的小路到溫室。
都一直是黎破曉在不停地說著,而江俊夕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香草園的溫室裏,有許多新栽植的花朵和盆栽。
溫室的中央,有一個小小的池塘,池塘裏種植著已經閉合的藍蓮花,但淡淡的香氣卻依然順著閉合花瓣的縫隙飄出來。
“真漂亮!”
黎破曉被這個小溫室的美給吸引住了,她的目光追逐著將盆栽穩穩地放在架子上的江俊夕,笑容中帶著點討好的味道。
“他們說……這個溫室都是俊夕哥一個人在打理呢,俊夕哥好厲害。”
“……”
黎破曉的目光集中在了花架一旁,那裏的桌子上擺放著各種各樣已經完成的木雕,有動物形狀的,也有植物形狀的……
“哇,俊夕哥的雕刻技術真是越來越好了,我還保存著俊夕哥很久以前送給我的木雕,就是俊夕哥的肖像木雕。”
黎破曉從衣袋裏拿出她認真保存的東西,一個可愛的男孩木雕,“這是俊夕哥為我親手雕刻出來的,在美國的時候,我每次拿起這個木雕,就會想起俊夕哥,其實……不看木雕,也會想著俊夕哥的。”
黎破曉稍微有點臉紅。
她抬眼看江俊夕,但是很讓人失望的是,江俊夕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她手裏的木雕,並沒有說什麼,轉過頭去繼續打理花草。
黎破曉微怔。
她訕訕地收起那個被她認真保存了很多年的小木雕,收起了眼眸裏的失望,裝作無事一般笑著朝周圍望了望。
“真巧呢,我回來第一眼就看到了俊夕哥,還沒有看到俊義弟弟呢,他在什麼地方?該不是去外地上學了吧?”
江俊夕的目光輕輕地一頓,但他還是不說話,一味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他的身上有著中草藥般的淡淡苦澀味道。
他認真地搬動著幾盆盆栽,將剛剛栽下去的小盆栽從架子上拿下來,放在背陰的地方,完全無視還站在溫室裏的黎破曉,江俊夕一聲不吭地忙碌著。
“我來幫你。”
看到俊夕有些吃力地搬動起一盆稍微大一些的盆栽,黎破曉自告奮勇地快步走過去,伸出兩隻手來托住盆栽的底部,她的手指正好碰觸到了俊夕捧住盆栽的手指。
隻是那麼一碰!
“別碰我!”
江俊夕的麵色突然一變,他如避蛇蠍一般地猛地推開了手裏的盆栽,整個人朝後退去,黎破曉猝不及防,而她一個人根本抱不住那麼沉的盆栽。
砰——
盆栽從破曉的手裏跌落,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才剛剛種植好的盆栽轉眼之間就變成了混在泥土中的枯枝敗葉。
黎破曉吃驚地站立在原地。
她沒有想到江俊夕會這樣敏感地躲避她,他的樣子似乎是害怕極了,不知道他到底在害怕些什麼,隻知道他現在的樣子讓破曉感覺,他似乎認為隻要一碰觸到她,他就會遭遇到什麼倒黴的事情一樣。
江俊夕站在她幾步外的地方,嘴唇竟然微微顫抖,眼神裏充滿了戒備甚至是敵意的神色。
“俊夕哥……”
黎破曉不知所措地說了一句,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辦,隻是知道,仿佛自己所有的好意都被他給誤解了。
可是……
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破曉。”
溫室外,黎媽媽的聲音風一樣驟急地傳進來,緊接著,溫室的門被快速地拉開,當黎媽媽的目光碰觸到了溫室裏相對而立的兩個人時。
就仿佛是突然爆發的一場颶風。
她的目光掃到了江俊夕,掃到了在黎破曉與江俊夕兩人中間跌碎的盆栽,她的眼神突然極度驚恐起來,厲聲喊道:
“破曉,你怎麼跟他在一起!”
黎媽媽居然一改往日的溫柔,宛如保護小雞的母雞一般衝過來,一把將破曉拉到了自己的身後,破曉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