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薇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殷紅的血順著陳舊的木質地板滲下來,滴滴答答落在樓梯和下方的櫃台上。
血腥氣在悶熱裏發酵,引得晝伏夜出的蚊蟲順著窗戶縫門縫溜進溜出。
她揮手趕走一隻落在耳邊的蚊子,坐在樓梯上喘氣。
一共七個人,死了六個跑了一個,她必須盡快離開。
嘭,一聲槍響從樓上傳來,驚得她迅速回頭。隻見孔三拿著把槍強裝鎮定地衝她點點頭,“這還有個活口。”
“我們得快點離開。”說著她站起來,走進房間一盆涼水澆醒夫妻二人,簡單交代兩句拿了套幹淨衣服去了後院。
孔三扶著老師傅站在櫃台邊,看一眼上頭滴滴答答的血和抖如鵪鶉的夫妻二人,“盡快離開,不要多嘴。”
女人驚恐地抬眼看看孔三,眼神裏有一閃而過的疑惑,“您……”
孔三挑著眉笑了一下,“沒聽明白嗎?”
“我們這就走,這就走,永遠不再出現在您麵前。”兩人慌裏慌張收拾東西,帶著金銀細軟連夜消失在小鎮上。
孔三將大師傅放在門口的推車上,踱步去了偏院,院裏嘩嘩啦啦的衝水聲。被稀釋了的血攪在水裏彌漫至腳底,他望著亮著昏黃燈光的偏房,眼神裏閃過一絲狂亂。
傅薇拿毛巾絞著頭發走出來,“走吧。”
孔三回過神來,摸摸下巴,“得把這裏處理一下,否則會有人追蹤過來,到時候我們就算逃至天涯海角也避不開。”
她仰頭看一眼棲身了數月的旅店,點點頭,“那兩人走了?”
“走了。你幫我照看一下大師傅,我去找找有沒有火油。”
傅薇推著大師傅站在站前廣場,瞧著星星點點的火苗順著縫隙鑽出來,瞧著孔三從旅店裏走出來,映著身後的重重火海。
“傅小姐有沒有想過去哪裏落腳?”
“暫時沒有具體目的地,四處看看。”
“跟我回上海如何,沒有人會記得你,我會盡自己最大努力保護你。”
“不用,今天晚上之後我會麻煩纏身,上海形勢不妙我也不想給你添亂。咱們後會有期。”傅薇完衝孔三告辭就要離開。
“傅小姐,上海孔家已經在我的實際控製之下了,你一身傷身無分文且被追殺,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何況我有事求傅小姐幫忙。”
“什麼事?”
“穆會長將趙奎留在了碼頭,他當時幫我送貨出海卻被劫了船然後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了。我每每想起都覺得無顏麵對穆會長,我想讓你幫忙找一找。不管生死隻要有個消息就行,如此我將來就算在陰曹地府遇見了穆會長也能有個交代了。”孔三說得情真意切,“求你了。”
這個請求她沒理由也沒辦法拒絕,趙奎跟著穆寒亭去海上找過她,之後就一直負責保護馮公館。那是她的恩人,也是她與穆寒亭現在唯一存在的關聯性。
“好,我答應你。我也會盡量小心,但如果因為身份暴露給你帶來了什麼麻煩,我會馬上離開。”
“我相信你會很小心的。”
當傅薇坐在車內,隔著簾子看見上海的街道洋樓時,忽生感慨。一別數月,這座城市與她都經曆了太多,早就麵目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