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幾年,當激情變成親情,他的心開始出現一個缺口。相對不語時,他的心中充滿了疑問,這就是自己當初尋尋覓覓、自以為覓到的真愛嗎?
她不再為他對鏡妝容,不再為他忙前忙後,甚至根本忽視他的存在,而是全身心地照顧孩子。怕孩子冷,怕孩子餓,怕孩子發燒感冒,她把所有的愛和精力都轉移到孩子身上。
他的心中有了巨大的落差,是不再愛了吧?
心中那個缺口由最初的細縫,逐漸演變成一個巨大的豁口。他有了想逃跑的欲望,想從那個巨大的豁口突圍。
於是,他開始和身邊一個一直對他示好的女人頻繁來往。
終於下決心離婚的那天,天空飄著小雨。
他回家,打算做個了斷。拖得越久,傷口越疼。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所以他抱定決心,一定要結束這段感情。不管她是哭,是鬧,還是沉默,都要把這件事情做個了結。再拖下去,對自己,對她,對兒子都不好。
想到兒子,天真乖巧,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樣子,他的心忽地就沉下去,有一種剝離的疼痛。孩子並沒有錯,錯的是大人,可那麼小的人兒卻必須去承受由大人帶給他的連鎖反應,這對他公平嗎?
推開家裏那扇熟悉的門,兒子小鳥一樣撲過來,親親熱熱地拱進他的懷裏,把小臉貼在他的臉上。以前,每次他用胡子紮他,他都會咯咯地笑;可是現在,此時,他沒有心情。
看著她冷冰冰的、陰沉的臉,還有那雙充滿敵視的眼睛,他什麼心情都沒有。
兒子當然不會注意到這些細微的變化,他嘻嘻地笑問:“爸爸,媽媽說你出差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了,媽媽騙人是不是?”兒子固執地等著他點頭,他隻好違心地點頭。
孩子隻有四歲,還不大懂得看別人的臉色行事,自顧自地說:“爸爸,幼兒園裏一個小朋友老欺負我,他長得又高又大,像大象,所以我們都叫他大象,你幫我揍他好不好?”
他有些想笑,一個四歲的孩子就有暴力傾向,遇到事情就想到用武力解決,這是男孩子的天性吧!他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擔憂,看著兒子又說又笑的樣子發呆。兒子又說:“我們幼兒園裏小胖的爸爸媽媽離婚了,小朋友們都不跟他玩,爸爸,什麼叫離婚啊?”他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知道該怎樣跟孩子解釋“離婚”這個詞的概念。
在心中醞釀了許久關於離婚的話,他終於沒有說出口,借口拿兩件衣服轉身走了。走到門口,他回頭,看到她在抹眼淚。兒子手裏擎了一把傘,仰著臉說:“爸爸,這是我去幼兒園時常用的傘,外麵下雨了,把我的傘借給你用用,淋了雨會感冒的。”他想對孩子笑笑,可是卻沒有笑出來,一股暖流不知從哪裏洶湧而來,衝擊得他鼻腔發酸。
兒子趴在他的耳朵邊上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感冒就得吃藥,那些藥片可難吃了。”他拍了胸脯,對兒子說:“你放心,爸爸一定打你送的傘,不會感冒的。”
出了門,他真的撐開兒子的那把傘,紅色的,小小的,兒童用傘,盡管細細的雨絲把他的臂膀、後背都淋濕了,但他的頭頂始終有一方小小的晴空。一個大男人打著一把小小的兒童用的小傘,裹挾在人流裏,顯得很滑稽,可是他的心中卻充滿前所未有的溫暖,因為傘下那一小片晴空是兒子送給他的。
因為兒子,最終他沒有選擇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