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範仲淹從屋裏出來,微微笑道:“多年不見,二哥風采依舊啊!”
範大川立刻滿臉堆笑,指了指後麵的小兒子。
“家裏有四郎照顧我,我的身體還不錯,這孩子孝順啊!縣裏的先生都誇他品行好。”
範仲淹淡淡一笑,“我覺得大郎也很孝順。”
範大川不滿地瞥了長子一眼,“他也就一般吧!比起四郎可差遠了。”
範鐵舟輕輕拉了一下範寧,“快給阿公磕頭!”
“不必了!”
範大川果斷拒絕,“他這種小呆子給我磕頭,隻會折我的壽!”
範鐵舟連忙解釋道:“父親,寧兒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
“哼!他是什麼樣子我還不知道嗎?”
範大川狠狠瞪了一眼長子,對範仲淹道:“家門不幸啊!我這個長子自幼愚鈍,不是讀書的料,生個兒子更是個傻呆子。”
“二哥,你太謙虛了。”
“哎!你不知道這孩子傻到什麼程度,年初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居然到了第二天才告訴我,你說這樣的傻呆子還能讀書?”
範大川痛心疾首,又長長歎息一聲,“我範大川究竟做了什麼孽,身後居然有這麼一對愚蠢的父子。”
範鐵舟被父親罵得滿臉羞愧,低下頭不敢說話。
範仲淹回頭看了一眼範寧,眼中充滿同情。
範寧卻淡淡一笑,對這個祖父的偏心事跡,他耳朵都聽出老繭了。
拚命貶低父親和自己,無非是想襯托他小兒子多麼優秀.
範大川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向小兒子招招手。
範銅鍾連忙屁顛屁顛跑上前,給範仲淹深深行一禮。
“學生範銅鍾,給相公見禮!”
相比範鐵舟父子對自己的尊敬,這個範銅鍾卻把親情丟在一邊,口稱相公,市儈之心由此可見。
範仲淹心中雖然不悅,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他笑了笑問道:“四郎在哪裏讀書?”
“學生在縣學讀書,準備過幾天就去長洲參加解試。”
旁邊範大川連忙補充道:“我家四郎現在是秀才!”
宋朝的秀才和明清不一樣,不算一種功名。
一般而言,隻要得到縣裏的推薦去參加解試,便可稱為秀才。
因為村裏就隻有他一個秀才,範大川極為得意,逢人便誇他四郎怎麼聰明,怎麼輕輕鬆鬆就考上秀才。
範銅鍾抓住機會,連忙從書袋裏取出一疊文稿呈給範仲淹。
“這是學生寫得幾篇文章和詩詞,懇請相公指點!”
範仲淹接過文稿翻了翻,又笑著還給了他。
“還不錯!好好考解試,我希望能聽到你的好消息。”
範銅鍾激動得淚水都要掉下來,說話的聲音也哽咽了。
“相公對學生的教誨,學生一定會銘記於心。”
範大川也覺得有希望了,連忙趁熱打鐵說:“聽說三弟身後尚無弟子,你看能不能......”
範寧噗地笑出聲來,祖父居然想要四叔做範仲淹的繼承人,他真想得出來啊!
饒是範仲淹再有涵養,此時也終於忍不住了。
他一把拉住了準備下跪磕頭的範銅鍾,對範大川道:“我今天還事,就先走一步了,改天我再來拜訪二哥。”
此時,他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他又回頭向範寧和範鐵舟點點頭,轉身便離開院子走了。
“都怪你們,讓我錯失了這個機會!”
範銅鍾滿腔憤怒地指責大哥和侄兒,就仿佛自己沾上了他們父子的晦氣,範仲淹才看不上自己。
他狠狠一跺腳,捂著臉轉身飛奔而去,多麼好的機會啊!就這樣被那個小傻瓜給毀了。
範大川也氣得渾身發抖,一肚子怒氣都撒向長子。
“範相公來村裏是多難得的機會,你不把他請去指點你四弟,卻一心隻想著自己兒子,讓你四弟白白丟掉了這次機會,你摸著良心想一想,你對得起我,對得起你四弟嗎?”
範寧心中憤怒之極,慢慢捏緊了拳頭。
但他給父親麵子,不撕破這張臉皮,隻是冷冷地望著這個不講道理的祖父,一言不發。
範鐵舟忍氣吞聲道:“爹爹,寧兒確實可以讀書的。”
“我呸!”
範大川重重向地上吐一口唾沫,滿臉譏諷地指著三間破茅屋。
“你看看自己家裏窮成什麼樣子,就這光景還想讓你的傻兒子去讀書?糟蹋錢我就不說了,更重要還讓村裏人恥笑,你不要臉,我還丟不起這個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