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事代謝 怎堪前路萬難(1 / 3)

“正月燈,二月鷂,三月上墳看姣姣”,在南山村,除了風箏,其他都是沒有的。時值清明,各家各戶都拖家帶口地去到墓地裏上墳,因而這時路上陌上有了許多女子,但多是相熟的姊姊,嫂嫂。

上墳要上許多天,各家有遲早,一家祖先的墳都上遍,如湯家方家等家戶也得兩三天。所以這幾天對村中孩童也是難得的歡樂時光,他們還不曉得祭祀先人,緬懷往昔的苦難,所以苦難也是與他們無關的。

墳有的在路邊,有的在山腳下,有的在半山裏。上墳去的路上,隻見茶葉已不久可采,地裏誰家的蠶豆今年種得這樣好法,麥已晾花,桑葉已成蔭,還看得出去年桑樹的枝條剪得非常整齊。此地是整個田畈都齊齊整整,日色映溪連山,又照在村子裏,隻見人家的烏瓦白牆益發明顯。嶽泉不知道這有什麼意思,隻是聽到同行的長者說:“做生活有這樣勤謹,墳前拜掃人也個個都是孝子順孫了。”

嶽泉同自家大哥二姊是頂要好的,人家上墳時,他就與別的小孩去接燒餅,有時一個,有時一雙,不舍得吃掉,都交給大哥二姊,大哥去縣裏謀士後便一直是二姊在做著這事,她就給嶽泉盛在一個瓦罐裏,擱在灶梁上,吃時嶽泉也總要分給她。

二姊雖然也就二八年華,但打小就幫襯著家裏操些活計,因為是早能賺點小錢了,自是不在乎這種一兩文錢一個的小燒餅,但她也當大事一般替嶽泉保管,有時近處上墳她也去接,要幫嶽泉積成十五到二十個······

清明幾天過去後,上學依舊。季先生有感而發地作了首詩,道:“文王教化處,遊女儼公卿,過之不敢慢,佇立整衣冠。”嶽泉等小孩聽了到沒什麼感受,隻覺得通俗易懂,又朗朗上口的,很好聽。當湯老先生從湯浩明口中聞得此詩時,卻不由感歎道:“季先生真乃誌誠之士也。”這件事很快在全村流傳開來,大家對季先生也愈加敬重,這點倒是他之前未有預料的。

小村順著它固有的節奏慢慢發展,村裏的人就用這節奏生活,慢慢適應了自己的節奏。

於嶽泉而言,就是每日的學習玩耍再加上心齋和導引吐納。導引和吐納嶽泉未征得綠野觀主的同意不敢外傳,而親踐了功用的心齋他已是幾次向父母兄姊推薦,奈何他們都隻搖頭一笑。不是不信,隻是在他們小小的生活中,並無成仙長生的野望,能操持這家,安安心心將生活過得紅火就是他們最大的期冀。心齋雖好,他們不喜歡,也是不要的。

山野裏的孩童總會有股野性,是那種與文明格格不入的野,脫胎於自然,又不自然。但人之異於萬類,獨寵於天地,卻正恰由其文明故。所謂先天生成,後天化之。這就是為人提供發展動力的教化。

季先生到來這短短的半年左右時間裏,村中孩童身上的野性已有了顯著的改變。其中活力如初,但是那種粗獷的味道卻慢慢由細膩替代,非要說的話,就是野性開始朝靈性轉變了。

歲月靜悄悄的。

縣城裏來的挑貨郎如最準時的指針,他的到來向南山村人訴說著又是一個月的過去,也替季先生帶來了縣城裏老友的邀請。

村中孩童一如既往地呼朋引伴聚攏在貨郎邊上,女孩們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男孩們就用貨郎的身體當阻擋,玩著老鷹捉小雞。最後將貨郎纏得實在沒法子了,隻得苦笑著抓了一把糖果分給眾人才算將他們都給打發走。

都是小本買賣,貨郎要走許多村子,若每個村子都這般,他也別賣貨了。因此待孩童們走後總會有村中大人出來給貨郎補上些銅板,貨郎也隻是收些補上成本就好,雖是逐利,但此時人們的心靈還是很淳樸的,對小孩也有很大的寬容。

來補錢的人這月你家出,下月就我家,是輪換著來的。幾家家境不好的,出不起錢,也由他們的孩子來拿糖果,村裏鄉親,最講情義。可以說,雖然差別還是有的,但在鄉下村落裏,各家小孩的成長是比較平等的。

嶽泉突然有了一個問題,於是他問貨郎:“挑貨叔叔,為什麼你每個月都能準時來我們村子啊?”

貨郎愣了愣,看看嶽泉,剛想出口,又看到挑揀這貨物的村民們,一句不知從哪兒聽來的話脫口而出:“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嶽泉作出了一個囧囧的表情,向貨郎請教這句話的意思,貨郎卻隻擺擺手說是讓他自己體會其中意思,嶽泉敗退。

貨郎的到來對於群小也說得上是每月一回的小歡喜,真正影響了孩子們生活的是在這之後不久,季先生就去了餘杭縣城裏訪友,據說還得去臨道府去,也沒有說個具體的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