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大喜,連忙拜倒:“婉兒願意!”抬頭直視武後,難掩心中的興奮。
武後連連點頭,示意諸位回坐。尚宮局的歌舞一出又一出,朝廷的臣子多半都是會作詩的,他們欣賞曼妙舞姿的同時,也在抒發著自己的情懷。
崔液麵聖後,被安排在今朝宰相裴延的下首,他似乎是有些不舍的離開,韋姐姐的話尚在耳際,我卻非常欣賞著這位年輕有才的美男子。崔液今日佳節一展才學,今後定會平步青雲,若能與他相交,倒是一件不錯的美事。
太平拉著我回到韋姐姐身邊,韋姐姐一個勁的誇著我,和太平嘰嘰喳喳的說著方才的驚心動魄。“婉兒,你可好了,今後可以隨意出入中宮。”韋姐姐在羨慕吧。
“你們看!”太平低聲說道,將我的思緒拉扯了回來。
賀蘭氏婀娜多姿的從眼前走過,送來一個傲然的眼神,小鳥依人的靠坐在李治身側。武後隔著李治和她說了會兒話,隻見賀蘭氏乖巧的淺淺笑著。
太平撇撇嘴,滿臉的不削。我瞧見李弘憂傷的神色,不經心中又是一痛,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我深怕他的憂傷吞噬了他的一切,甚至整個人突然就從眼前消失了一樣。
李弘在我的注視下,緩緩的站起身來,我一眼望見他的拳頭緊了一緊。李弘走到二聖身前,我側耳細聽。
“啟稟父皇、母後,兒臣日前見到兩位姐姐,心中甚感悲痛,請求父皇恩準二位姐姐離開禁園,尋找良家公子以娶婚嫁。”
我心中一動,李弘口中的兩位姐姐莫不就是在禁園中養殖花草的義陽、宣城兩位公主嗎?她們的母親蕭淑妃和王皇後因為構陷天後而被賜死,兩位公主早已被世人忘卻了,李弘為何會突然提出來?
武後有些震驚,也許從未想過李弘會在她的麵前提及義陽和宣城,蕭淑妃和王皇後是因她而死,這在宮中是極度避諱的。
“你知道為什麼她們會在禁園中養殖蓮花嗎?她們是在為大唐的百年太平尋求佛國的福祉,這才是她們母親應該做的事!”武後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李治尷尬的不知該如何回答,畢竟兩位公主是他的親身女兒呀,被關在禁園二十年,竟然沒有任何人敢提,恐怕連他自己也忘記了自己還有這一雙女兒吧。
“她們是在為自己母親的錯誤接受懲罰,上一輩人的恩怨糾葛,不應該再延續到她們的身上,她們已經年近三十了,在禁園中被囚禁了整整二十年,可是我們竟然忘記了有這一對親人,她們無辜的青春正在被毒液般的孤寂與絕望消食,原本美麗的麵龐也早被條條早衰的皺紋劃弄的慘敗不堪。兒臣已經無法在她們的身上找到一絲有關於大唐尊貴公主的映像。”李弘說的悲切,可是我卻看見武後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了。
“母後呀,事情已經過了二十年了,您的敵人已經躺在了地下,為他們的罪過讓生命腐爛,這已經是最嚴厲的懲罰了。我請求母親放過我的兩位姐姐,活人為死人承擔罪責是有違上天仁愛本性的,您作為一國之母,萬民仰慕的天後更應該不計前嫌,賜予她們女人應有的歸宿!弘兒懇請母後深思!”
弘哥哥呀,弘哥哥!你就算體恤憐憫兩位公主,可是這些忌諱的話語怎能說出口來?
武後的臉色陰沉的可怕,她的左手緊緊的握住扶手。緊張的氣氛也吸引住了太平和韋姐姐,太平低聲道:“婉兒,怎麼辦?”
太平原本便是聰明的,她也知道,武後聽見這些話兒,心中定然甚是生氣。我們在為李弘擔心。
武後收斂神情,淡淡地道:“人的歸宿,都是上天注定的,身為大唐皇室的女兒,她們從未被我們忽視,而她們真正需要的並不是你所謂的婚嫁,恰恰是她們正在履行的身為大唐公主的職責。”
李弘愣了片刻,不甘心的道:“如果她們需要的是犧牲她們無辜的青春為我們大唐國運祈求萬代傳承的話,那我身為大唐的皇太子,負擔著父母、母後以及天下萬民的重托,也應該奉獻自己的一切,為我大唐哺育佛花,不是更能打動佛祖?兒臣請求母後允許兒臣代替二位姐姐誠心祈求佛光降臨!”
我欣賞李弘的正氣,欣賞他的凜然,他的慷慨激昂似乎在對某種強權挑戰。但是我也擔心他,因為他觸動了武後內心最大的秘密。母親曾經告訴過我,蕭淑妃和王皇後的死並不是那麼簡單,這也許就是我擔憂的原因。
李治彷佛發現氣氛有些不對,他看了看賀蘭氏,轉頭求助似的看向武後。武後閉上了眼睛,良久方才睜開,緊緊的盯著李弘,突然叫道:“婉兒上來!”
我沒料到武後會在這時喚我,連忙收斂心神,畢恭畢敬得走上前去,隻聽武後吩咐道:“婉兒,明日回宮擬旨…..義陽公主下嫁上翊軍的衛士權毅。宣稱公主下嫁潁州刺史王勖,克日完婚,隨夫離宮出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