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的心底都有一座城,畫地為牢般的墮落,城裏日夜笙簫歌舞升平,在海市蜃樓的幻想中隱藏悔恨,滿足願望,逃避現實,欲蓋彌彰的欺騙自我,醉生夢死的生活。
是夜,天上月皓星疏,幾抹漆黑的烏雲慢慢覆蓋淡藍的天空,細雨淋漓著凹凸不平的山路在腳下伸延著,隨著夜風招搖的雜草發出嘶鳴聲,呼嘯的深綠樹冠偶爾驚飛幾隻野鳥……
易默拐入了一條無人的小徑,人聲遠去,雨聲滴滴大了起來,他低頭看著緩緩地走著,雙眼注視的,是雨在積水的小路上留下的漣漪和流淌的痕跡,雨夜總是帶來許多煩惱。
雜亂的墳墓歪七雜八的豎立著,在夜色中沒有聲響。
易默佇立在一座低矮的墓碑前,彎下身拔掉瘋長的雜草,手上粘滿泥土,接著又是久久無聲的豎立。
這時雨聲的夜中,簫聲清越飛揚,婉轉流暢,在夜空中飄蕩,微風吹過,簫聲中忽然產生了變化,嗚咽淒切,斷續不成聲,一聲久久地歎息。
易默皺著眉頭,這麼深的夜中還會有誰到這裏來?他的視野在荒涼的墓地中尋找著。
雨漸漸停了下來,風又刮起來,明朗的月色灑在地上,數個身影出現在寂靜之中,慘白的臉孔在月色下顯得駭人,伸出蜷曲著長指的雙手,向著天上的殘月疏星和茫茫大地,相繼發出了一聲長嚎,田野裏象響應一般的,不知是狗還是狐的叫聲也四麵傳來。
良久,一個個身影又驀然消失,夜依舊,墓地裏,一切重新變得寂靜無聲,彷佛從未發生變化。
“少年郎,為何深夜至此?”背後響起輕盈而哀怨的聲音。
易默伸手擦著墓碑上雨水濺起的泥土,“簫聲不錯。”
“你知道城在哪裏嗎?”
“城?”身後炸雷響起,一道閃光撕破夜空。
回望已不見人影。
那座矮小的墓碑孤獨的躺著,夜風吹動樹梢,灑下雨滴,一場夢境般。
夜晚的都市燈火通明,仿佛巨大舞台上麵懸掛的五彩燈光,炫耀著這個城市的紙醉金迷,醉生夢死。陰暗的角落被城市的霓虹所掩飾或者說是遺忘,一切最終隻會成為市井茶餘飯後的笑談,掩飾著衣冠楚楚的文明下腐朽不堪的現實。
陰暗潮濕的鐵門後,不知多少次傳來恐怖的聲音···
辱罵聲,沉悶的碰撞聲,以及孩童捂住嘴巴嚶嚶的啜泣聲。
約七八歲的女孩閉著眼睛,傷痕累累地跪在地上,疼痛使她過於拚命的咬緊嘴唇,眉頭緊皺失去了本該屬於這個年齡的無憂。一群類似的孩子蜷縮在角落,驚恐的眼神裏,他們的世界隻有痛苦和看著別人痛苦
。
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拿著木條斜靠在藤椅上,他煩躁著,酒精在血液中興奮,以至於讓他想活動一下身體,出氣筒自然是這個倒黴的家夥。
“吼···”樓下傳來壓抑著的低吼聲。
男人渾然感覺一盆涼水從頭淋下,腦子清晰過來:“誰?”。
“吼···”又是同樣的聲音。
男人蒼白了臉色,他已經死了!那晚臨走時自己很確定的檢查,可是···男人從髒亂的床下翻出一把砍刀,就算是鬼我也可以殺你第二次!
雖然心裏這樣想,打開鐵門時的吱呀聲還是嚇得他顫抖了一下。
小巷裏六、七十年代破舊的建築和這些年新修的樓房混雜在一起,低矮的建築屋房緊挨在一起,在窗中透出昏黃的燈火,街道滿是泥濘,晚歸的人匆匆騎著自行車窗外掠過。
易默看著層層招牌有如房體生出的觸手般遮掩上方大片空間,這裏是三教九流混雜的地方,有著在被工地陽光曬得黝黑的民工,有潦倒求生的藝術家,有無所事事的社會小混混,總之這裏如孤山上的墓地般被這座都市的繁華遺忘。
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遊蕩在巷口,爛醉是這裏的一種生活方式,易默麵無表情的準備繞過,這時身影轉過腦袋,血紅色的眼珠注視著易默,他的嘴角達拉出黏濁的唾液,濃重的血腥味在雨後令人格外作嘔。易默目光繞過身影,昏暗的角落一個人斜歪著坐在地上,瞪大了驚恐的眼珠,手中無力的握著一把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