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頗有雅意的一句話,傳入張瀾的耳中,卻似是一聲炸雷般震撼,他本能的將手伸向腰間,卻一把抓了個空。
這裏可不是當年的塞外戰場,久不經戰陣的張瀾,自然也不會再將寶劍隨身佩戴,此時再也找不到趁手物件,幹脆揮拳朝那夥計臉上掄去,同時張口欲呼,希望能及時示警,讓自己的大隊手下衝進來。
但他剛有動作,隻見眼前青芒閃爍,隨即頸中一涼,一柄狹長的彎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寒的刀鋒讓張瀾渾身一顫,揮起的拳頭硬生生停在半空,幾欲出口的呼喊也勉強咽了回去,臉上瞬間變成死灰般的顏色。
“大人不必擔心,我可沒有半點對您不利的意思。”那夥計臉上笑容絲毫不減,似閑話家常般的輕笑道。
張瀾稍稍定了定神,咬牙輕聲道:“你是誰?”(為什麼輕聲?你喉嚨上架把刀試試,恐怕連氣都不敢喘了。)
那夥計微微一笑,輕鬆道:“讓張大人千裏跋涉而來,真是不好意思,在下就是您要找的刃無心。”
張瀾聞言色變,驚疑不定的望著眼前這位全國第一通緝要犯,看他不高不帥,衣衫破裂(剛才直接揮出藏在衣中殘月的結果),笑容可掬,毫無高手風範的樣子,怎麼也看不出這就是名滿天下的大盜刃無心。
李塵看見張瀾眼神變化,笑問道:“怎麼?張大人不信嗎?”
“不,我相信你就是刃無心。”張瀾盯著他看了半晌,這才輕輕的吐出聲來:“雖然你塗黑了臉,換了裝束,但還是跟畫像差不太多。而且……,除了刃無心,又有哪個會如此膽大包天?”語氣之中,明顯帶了幾分憤恨。
李塵卻對這隱含諷刺的話語沒什麼感覺,眉開眼笑的道:“多謝張大人讚譽,我哪有什麼膽子,不過是拎著腦袋賺點辛苦錢而已,難得朝廷這麼看重,竟然派了幾千的禁軍來,我可是被嚇得睡不著覺啊。”說道最後,臉色已經戲劇化的轉變成愁眉苦臉的樣子。
張瀾被氣得額冒青筋,見過臉皮厚的,卻沒見過這麼誇張的,勻了一下氣息,低聲怒道:“刃無心,你到底想怎麼樣?不要消遣本官了。”
“我怎敢消遣大人您啊?隻是想讓大人網開一麵,放我一條生路而已。”李塵歎了口氣,苦著臉道。
“放你一條生路?”張瀾看著李塵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殘月,咬牙切齒的道:“好像現在是我要求你放過我吧?刃無心?”
“唉,沒法子,為了能和大人好好談談,我隻有冒犯了,隻要大人肯撤兵,我自然是要跟大人請罪的。”
“撤兵?”張瀾上下打量李塵,冷笑道:“看來你這段時間,確實是藏在武當了?”
“是也好,不是也好,反正大人現在在此耗著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不如找個借口回京城享福,那樣豈不是皆大歡喜?”
“哼,我若是不撤呢?”
看著張瀾硬邦邦的樣子,李塵微笑的麵容瞬間顯出絲絲寒意,雖然還是殷勤柔和,卻讓張瀾心中寒意陡生。
“嗬嗬,反正我也隻是還武當個人情,張大人願意在這久駐,我也沒什麼意件。不過我好歹也要對武當有個交代不是,所以隻能借張大人的人頭一用,以為憑證了,嗬嗬。”李塵輕鬆笑道,仿佛隻是要找張瀾借點油鹽醬醋似的樣子。
張瀾被李塵這一句激得雙目圓睜,久違的熱血一股腦湧上頭頂,不顧自己現在的處境,張口就要狂吼。可是當目光與李塵那深邃幽暗,隱現寒芒的眼神相觸,不知為何大了一個寒顫,滿腔怒火似被一盆冰水立時澆息,遲疑一下,底氣不足的悶哼道:“這裏都是我的人,你殺了我,也肯定逃不出去的。”
自從李塵的太上忘憂心法升入第四層之後,這種給人無形精神壓力的效果越發的明顯,隻要他凝神靜氣的注目而望,一些心誌不強的人往往被一時震住,倒有些像其他網遊中的“威懾”效果,此時見張瀾被自己目光威壓,暗讚這太上忘憂心法奧妙無窮,馬上乘勝追擊,繼續心理攻勢。
“我既然能大搖大擺的進來,自然也有辦法大搖大擺的出去,張大人還是先想想您自己吧。”李塵輕笑曬道:“大人您進不能迫武當就範,退不得讓朝中滿意,隻能在此虛耗時日,長久下去,恐怕……嘿嘿,至少辦事不力,才德有缺的罪名,是跑不了的吧?”
張瀾眉毛豎起,又要抗辯,但想到被李塵一針見血指出的,正是他現在無奈的真實處境,登時心中長歎,閉口不言。
李塵察言觀色,知道張瀾心有所感,立即輕道:“朝堂諸公不知大人的委屈,非要逼大人與武當結下仇怨,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使,而且武當派中多是熱血方剛的青年人,萬一忍耐不住,那大人可就是首當其衝啊。我不忍一場大亂因我而起,又知大人是忠心為民之士,所以才冒險和大人一晤,希望跟大人合力,解了這個僵局。”
雖然也是威脅恐嚇外加輕拍馬屁,但這番話語誠懇真切,跟剛才的又截然不同。張瀾被李塵這忽軟忽硬的態度搞得心思大亂,這些話又如利刃般戳在他心中軟處,將他的憂慮剖析得明明白白,一時間腦中無數念頭絞做一團,臉色變化不定,沉默好一陣,才沉聲道:“我憑什麼要和你合作呢?”
“隻憑這件事對我刃無心沒有半點好處,而且主動權還在大人手中,若大人覺得我得計劃沒什麼把握,繼續在此待下去就是了。”李塵輕鬆的道。
“這倒是實話。”張瀾心中一動,低聲道:“將你的計劃說來聽聽。”
“很簡單,大人現在進退不得,不過是因為沒有一個合適的借口向朝廷交代罷了,若能證明刃無心肯定不在武當,朝廷也不能不顧天下議論,強逼大人繼續在此為武當守門吧?”
“刃無心不在武當?”張瀾有些糊塗,疑惑的向李塵望去。
李塵狡黠一笑,低聲道:“聽說流雲匪徒近期大舉聚集,似乎又要去做什麼大買賣了,大人還是奏請朝廷關注此事為好。”
看著李塵古怪的眼神,張瀾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原來是刃無心準備拉著人馬幹一票大的,吸引天下的注意,自然就能證明他率軍駐紮在此,毫無意義了。
可是轉念一想,張瀾搖頭道:“僅次一項,恐怕還是不夠啊,朝廷的本意,還是要借此事迫武當作出恭順姿態,隻要不能清楚證明刃無心和武當沒有關聯,此事還是沒有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