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覆滬大戰(1 / 3)

名氣大,名聲“好”,我的隊伍在不斷壯大。不長時間,身邊已經聚集了三十多個孩子。

春節將至,學校都已經放假。臘月二十這一天,巷子裏董老師家來了一個上海男孩。此人不僅長相好,而且體格十分健壯,根本不像以前所見到的那些隻有臉蛋沒有肌肉、奶油般的上海男孩。

大生告訴我,說他小名叫二寶,大名不知道。又說他是董老師的侄子,也就是去年剛從上海來覆釜插隊的那個女知青的弟弟。

後來我跟他接觸過幾次,我覺得他像二郎神下凡,他覺得我像孫悟空再世,彼此都想找個機會探探對方的底。

二寶很傲慢,開口“阿拉上海人”,閉口“儂是鄉窩人”,聽得人很不舒服。不過他非常聰明,可是聰明中又有點陰損。常以笑臉對我們說:“儂是仔路,儂是江北仔路。”起初我們也不懂這話的意思,摸著猜猜覺得好像是句好話。林謀還以他的學識為我們解釋道:“大概他在跟我們開玩笑,說我們是孔子的學生子路吧。因為覆釜地處江北,所以就叫我們江北子路。”

盡管當時已經砸爛孔家店,孔子跟他的徒子徒孫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子路畢竟還是有學問的人。這樣一想,大家也就不去理會。

後來從他竊笑中感到他神色不對,因為二爹是浙江嘉興人,他懂上海話。於是我就去問他這話什麼意思。不問便罷,一問火冒三丈。原來上海話裏“江北仔路”指的是“江北豬”。這下子我豈能饒過他。當即聚集林謀、三尾和小封一起去討伐他。我們在他家門口擺開陣勢,輪番上去叫罵:“上海豬滾出來!”“上海野豬給我滾出來!”

我們人多,二寶躲在家裏不敢露麵。他姐姐不知情,出來責問我們為什麼無緣無故罵人。我把實情告訴她,她知道弟弟理虧,於是把我們請進去。進屋後,她又是沏茶又是抓花生,還叫她弟弟向我們賠禮道歉。無奈之下二寶隻得認錯,並保證今後不再侮辱我們。這樣,這件事情才算了結。之後他多次上門找我們,大家也就成了朋友。據他自己講,他今年十三歲,是上海市某區少年體校的武術隊員,主練摔跤。

有一次我帶他去看了一場我們跟王氏陸家橋那幫混混的打鬥,當時雙方都被打得頭破血流……

第二天他來找我們,見麵後拍拍我的胸脯說:“你真勇敢。打架我也看得不少,可是像你們這種打法我還從來沒有見到過。在你的帶領下,你那幫兄弟像不要命似的往上衝,在氣勢上完全壓倒了對方。我總結了一下,‘不怕死’是你們取勝的關鍵。另外我看你好像練過武功,出拳很快,腿腳不凡,沒有經過訓練的人不可能有你這樣敏捷。”

誇過一陣後又問我:“懸子,你們打架為什麼下手這麼狠?把我看得心驚肉跳的!在上海我有時也跟別人打架,但是我們不會像你們這樣不要命地廝殺。”

“你說得不錯。我確實拜過師,跟師父學過一年。可是到社會上一混才曉得當初師父講得不錯,我隻學了點皮毛,遇到厲害的對手肯定不行。但是師父又告訴我,說戰勝對手的關鍵不完全在於你有多深的功夫,而是要看你有沒有不怕死的精神。你問我為什麼下手這麼狠,剛才你都看到了,日媽的對手那麼凶,我們要是再不狠,能把他們打服嗎?用林謀的話說,不怕死加上下手狠,這就是我們這幫人橫行覆城的兩大法寶。”

二寶聽得直皺眉頭,而我卻得意地向他挑戰:“我想跟你交交手,你願意嗎?”

他的回答讓我很失望:“我們練的是竟技體育,摔跤是以健身、表演為目的,而你們練武全是為了打架。”

我不想聽他廢話,擋住他說:“那我們就來個文明點的表演賽吧。三個回合,跌倒兩次就算輸。”怕他膽怯,又補充了幾句,“老子保證不跟你玩命,不讓你出血,怎麼樣?”

本以為他不會再拒絕,就是勉強也得應戰。沒想到他還真是個“膽小鬼”,他矯情地說:“這樣不好。打架總會有勝負。春節快要到了,輸了的人心裏會很不舒服。我們剛相識不久,讓我們都有一個好的心情去過春節吧。”

這樣的人我瞧不起,心想:看來他隻是個花架子做做擺設的。什麼狗屁摔跤運動員,完全是隻紙老虎。”

我輕蔑地乜了他一眼,學著他的腔調說:“儂是上海人,阿拉是鄉窩人,可是鄉下人是虎種,膽大;上海人是鼠種,膽小。沒有慫膽就直接說出來,別他M裝腔做勢找借口。不打就罷,老子沒工夫跟你囉唆。”說完,帶著一幫兄弟準備走。

然而,他抓住我說:“不要急嘛,我知道你很不高興。不過我承諾你,隻要你願意,明年暑假我帶幾個跟我一起練摔跤的同學過來跟你們搞一場正規點的摔跤友誼賽,怎麼樣?”

好奇、,好勝是少年的天性,何況我這麼一個以“打架為生”的二流子呢。能與上海少年體校的“正規軍”交手,那就是蛤蟆撈到跟天狗較量的機會。

我興奮地跳起來問道:“真的嗎?你說話可要算數,日媽的到時候我把人都約好了,你他M的來個人不照麵可不行。出言就不悔,悔言是小狗。我跟你講,如果你敢跟老子開玩笑,那以後你就別來覆釜了。”

他被我激怒了,指著我說:“儂個小赤佬別嚇唬人。就算你是英雄,我也不是孬種。不多講了,明年我帶四位同學過來與你們來一場一對一的對抗賽,到時候誰是虎,誰是鼠,一比就知道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就這麼說定吧。另外我跟你說,你身上流氣太重,髒話太多,開口閉口都在傷人。你用這種腔調對我也就罷了,對我那些同學可不能這樣,彼此間容易產生誤會,我希望你以後能把這種流氓腔改一改。”

我怎會聽他的呢,隨即罵道:“放屁!老子已是生成的眉毛長成的骨,恐怕隻有天上的太上老君將我扔到煉丹爐裏燒上七天七夜才能改變。老子就這樣子,你願意處就處,不願意處就離老子遠點。”

他搖搖頭說道:“哎,我也是好意。既然你不聽那就算了,不過我還想跟你講幾句。”

“快講吧。”我說。

“我帶來的人都是在體校裏經過多年正規訓練的摔跤運動員。而你們的人當中隻有你不錯,其他幾位我覺得都不怎麼樣。這種實力不相稱的比賽你們肯定吃虧。為了公平,你可以從整個覆城挑選幾位能摔的好手,組成一個聯隊與我們對抗。另外,沒有規則肯定不行,可是按規則比賽你們又吃虧。我想我們也不要機械,隻要拳不過頸部,腿不擊下身就行。你看如何?”

太小瞧人了,我想罵他。可是想想覺得他講得也有一定道理,於是回答道:“好吧。那就依你說的做吧。不過到時候你要提前從郵局寄張明信片過來,日媽的我也好帶人到車站去迎接你們這些上海佬。”

他搖搖手說道:“這倒不必。”隨即又說,“噢,還有一件事情差點忘了。”

“你這家夥真囉唆,有話不能一起講完嗎?別他M跟小孩撒尿似的,一會兒冒點,一會兒冒點,真是沒完沒了了。有多少屁就一快放出來吧。”

“明年你我都十四歲,我建議參賽人員年齡不要過大,最好限在十六歲以下,這樣方顯得公平。你看怎麼樣?”

“好,”我說,“全部依你說的做。你們上海佬做事太認真。既然認真,日媽的就認真到底吧。到時候所有上場打的人都要把戶口本子掏出來核對年齡。否則不準上場。”

“好。”他表示讚同。

春節剛過,我就向四門混混們傳出這則喜訊。不出所料,消息一經傳出即轟動全城。誰都不想錯過這次見世麵出風頭的好機會。從此外兒山上熱鬧起來,各路霸主紛至遝來,我每天都坐在花子洞裏接待這些朋友和敵手”。“大敵”當前,大家暫且擯棄前嫌,把恩怨都放到一邊,敵友之間顯得十分團結,目的隻有一個——全力以赴對付上海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