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縈煙。她的眼裏有著從未有過的痛苦,那種痛苦是夜涼也不曾帶給她的。可這痛苦決絕,冷漠,似乎是一種比火更加強大的力量控製了她所有的情緒,讓她恨,讓她痛。
“鈺兒的屍體怎麼辦?”
這是宋煜唯一能夠問出的問題。他明白此時此刻縈煙的想法不容改變,她的心在糾結,她想讓這個仇恨找個發泄的地方,卻覺得無論是夜涼還是夜淩,都不那麼可恨,最後,便隻能把恨留給自己。
“送出去,我不想把她留在這裏。”
縈煙幾乎想也沒想的回答。她覺得鈺兒是一頭小鹿,她歡快活潑,在不曾遇到自己之前,她在幸福的小圈子裏活著,然而遇到了自己,仿佛注定是她命運的改變。夜淩,夜涼,這兩個人已經夠她糾纏一生了。
她希望鈺兒離開這個讓人痛苦的地方,她應該喝下孟婆湯,然後投胎轉世,仍舊做個快樂的孩子,皇宮,夜涼或者夜淩,都不適合她。
“她或許想留在你身邊,留在夜涼身邊。縈煙,你知道她的心思。”
宋煜能夠辦到把鈺兒的屍體帶出去,可是他總覺得應該讓鈺兒留在她留戀的地方。況且他想若是夜涼在某一天發現鈺兒竟然是被縈煙偷偷帶出皇宮,竟然發現鈺兒的孩子在夜淩那裏,恐怕他們的關係,會更進一步惡化。
“這裏不適合她,帶她走吧,她該到個快樂的地方去。煜,無論是皇宮還是夜涼,鈺兒都錯了,她不該選擇這些地方,帶她走吧。她說她累了,她說她要到幸福、自由的地方去,別,讓她留在這個牢籠裏。”
很久很久了,宋煜再也沒有見過縈煙的淚水,即使曾經被夜涼那樣的冷落,她也不曾落下絲毫的眼淚。可現在她的臉上,分明滑過的透明的物體,是淚水。那種宋煜以為會是渾濁的,卻清澈的淚。
然而僅僅這一滴了。縈煙輕輕的別過頭便墜落了。她略微的笑了笑,掩飾不住的勉強。然後卻盯著宋煜,等待他的回答。
“好吧,我帶她出去。但是縈煙,你,真不該這樣,你明白如果夜涼知道了這件事,恐怕這輩子也難以恢複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痛苦,他也是。”
宋煜很少說這樣的話,對於感情,他素來不擅長,所以也不會勸解誰。可縈煙總是能讓他把不變成是,把不可能變成可能,把沒有變成有。尤其是他的心,還從來沒有為誰疼過,可現在,卻分明得為她疼。
“他已經兩天沒有批閱奏折了吧。從一開始就是我錯了,是我的錯誤,我就要自己承擔。好了,煜,謝謝你。讓蓉兒帶你去看看鈺兒吧,我要去替她縫一身好看的衣服,你知道,她愛漂亮。”
垂下頭,縈煙把心裏的悲傷和痛苦埋起來了。她的心裏已經埋了許多許多,有時壓得她難以透氣,可她不想也不能說出來,寧肯背著這越來越重的痛苦,一直的走下去。其實,她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