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說,威克拉姆國王將瑪爾·戴夫叫到一邊,對他說:“我的孩子,你贈與我那麼多珠寶,我還沒有報答你,我非常抱歉,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這位年輕的商人說:“尊敬的國王,我的名字不是瑪爾·戴夫,我是尚達·希爾(這個名字的含義是“安靜的脾性”),一個虔誠的教徒,我要在哥達瓦裏河岸邊的一座大型公墓那裏來施行我的詛咒和魔法。施行了這樣的魔法,我就擁有了自然界的八種力量。這就是我向你索取的回報,那時,我要和你以及你的兒子待一個晚上。記住,一定要來的,我的咒語絕對會成功。”
威克拉姆聞聽此言,幾乎快從王位上跳起來,但他畢竟是一位國王,他還是盡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緩緩地說道:“好的,我們會去的,告訴我準確的日期!”
“跟我來,”寶石商說道,“屆時你可以帶武器,但是不可以帶隨從,在比哈得拉(八月份。在印度農曆年裏,這個月份隻有兩個星期)月份第二個星期的第十四天,即星期一晚上來。”國王說:“我遵照你的意願,一定準時赴約。”尚達·希爾就這樣和國王約好了,離開皇宮,他回到自己的房子裏。之後,他開始建造廟宇,把所有的必需品都準備好,就等在公墓裏開始他的法事了。
英勇的威克拉姆回到宮中,依照自己從前的經驗又想了很久,看看這冒險會不會還有其他的意思。他自嘲道,自己怎麼會懼怕這點小事呢,但他還是不願意告訴哪怕他最信任的大臣這件事。
到了那天晚上,夜幕剛剛降臨,英勇的國王和自己的兒子往公墓方向走去,他們用穆斯林頭巾把脖子圍住,挾著一把鋒利的刀在腋下,防止什麼敵人、野獸或惡魔從黑暗中鑽出來襲擊自己。穿過側門,他們順著小道往河邊的公墓走去。
夜晚來了,漆黑一片。天上下著冬雨,他們不得不加緊腳步,快步向前。褐色的烏雲黑壓壓地壓向大地,烏雲醜陋的樣子和野獸一樣難看。月亮仿佛隨時都會從遠處黑幕般的地平線上升起。這兩位徒步行走的貴人踮著腳,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地前行著,腳趾突出來了,如同是從泥濘的水波中探出頭來的象牙。一場大雨來了,豆大的雨點刷刷地落到樹上;一陣風吹了過去,他們深深地歎息了一聲。陰森黑暗的泥濘小道遠處,隱隱透出一縷微弱的燈光,若隱若現。微弱的光線就好像是用金幣在試金石上摩擦所濺出的亮光一樣,一直引領著他們走向公墓。
威克拉姆來到河邊埋葬屍體的墳地上,遲疑了片刻,蹭了蹭鞋上的泥土。看到兒子也沒有絲毫放棄的意思,他們就踩著屍骨,用頭巾捂著嘴,大步向前走去。
一會兒工夫,來到公墓的焚燒地時,他們眼前出現了這樣一個景象:那些燃燒著的蒼白火苗,他們感到驚悚異常。威克拉姆國王和兒子看出這可不是個什麼好地方。可怕的焚燒地四周是凶殘的野獸聚集的地方,老虎憤怒的咆哮聲和大象喇叭似的吼聲清晰可聞,豺狼頂著閃閃發出磷光的毛皮,咀嚼著死人的殘骸;狐狸、豺和土狼拚命撕搶著獵物;同時,熊在吃著孩童的肝髒。焚燒地的遠端是他所熟悉的一些朋友生活的地方(死屍,不是活著的人),他們的屍體大多已經化為灰燼,或者已經在空氣中散播著,似乎是在等待重生,等著投胎。這些被殘害的靈魂帶著深深的傷痛到處晃蕩;長著黴斑的骨架被些許發黑的腱連在一起。惡毒的巫婆皺紋滿麵,眼裏閃著凶光,變形得厲害的身體在那裏蜷曲著,伏在那裏;老鬼和小鬼們靜靜地站著,高聳的身形和棕櫚樹一樣高傲,他們在招魂者麵前跳來跳去,翻著跟鬥,似乎是無比的喜悅。四周充斥著各種刺耳的尖叫聲,還夾雜著陣陣狂風的咆哮聲、貓頭鷹悲慘的鳴叫聲、豺狼長長的嚎叫聲和河流汩汩的流水聲,奏出了一曲無比邪惡恐怖的交響樂,令人不寒而栗。
尚達·希爾在中央靠近火堆的地方坐著,透過火苗的光,可以看見他臉上寫滿了邪惡。他身後的竿子上寫著文字,滿是他所邀請的人的名字和他的巫術。他穿著一件巫師們常見穿戴的赭色齊腰的上衣;前額那一綹亂糟糟的頭發,和馬鬃一樣;後背上有一些用粉筆畫的條紋,係著一條腰帶;他在臉上抹了一層骨灰,眼睛圓睜不動,好似一尊雕像,在邪惡的光線照射下閃閃發光。很明顯,他刮過臉,同時還在臉上畫上宗教的標記。威克拉姆走上前去一看,他用兩根腿骨在敲著一個骷髏,隨著一下一下的敲打,發出了恐怖的樂聲。
現在的威克拉姆國王,因為曾經打敗過那個強大的巨人,已經是一個勇敢的人了。這個顯得恐怖邪惡的地方讓他產生了勇氣;他決心再次證明自己是一個無可指摘的英雄。同時他也感受到,決戰馬上就要到了。他希望經此一戰,那些即將降臨在他自己、他的王國和家人身上的咒語將會永遠除去。
這時,他又想到了巨人的話:“殺了那個意圖謀害你的人,沒錯的。這是合法和正義的。”他用手扶了扶自己的寶劍,無視前麵的危險,決意前行。但同時,他想到那晚這個惡魔所言。他想,他一定要確保自己不能受傷。
所有的這些想法隻是一閃而過。威克拉姆禮貌地向尚達·希爾施了個禮。尚達·希爾淡淡地說道:“請坐。”國王和二王子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這位惡魔在四周舞來舞去,但他們沒感到害怕。一會兒,英勇的國王想起他的諾言,最後,他問道:“我們來了,究竟是有何指教?”
喬治,也就是尚達·希爾說道:“噢,國王,你來了,你去做一件事情吧。約四英裏遠的地方,正南方向,有另外一座公墓。一個屍體掛在那兒的一棵含羞草樹上,馬上去將他扛回來。”
威克拉姆國王和兒子一起,他可不想讓二王子一個人留在這兒。他手持一個火把,疾步跑到惡魔所說的地方。他知道,尚達·希爾就是想要報複自己的那個隱士喬治。他腦中的想法隻有一個:一定要抵抗到底。
夜黑得可怕,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烏雲漸漸散去,大雨傾瀉如注,似乎是要將所有的雨全部下完一樣。閃電將世界照得如同是白晝一般。隆隆的雷聲就像要震得整個世界都在晃動。這空曠的荒野中,動物受驚的奔跑聲斷斷續續地傳入耳中。髒兮兮的小鬼們愛捉弄來來往往的行人,總是突然弄出點動靜來嚇唬行人。巨大的蟒蛇伸出沾有腥臭無比的毒液的舌頭,在泥濘不堪的道路上匍匐前行,直至用利劍或咒語來威脅它,才會縮回那可怕的舌頭。總而言之,在這樣的條件之下,即便是再勇敢的人也會不知所措的,但是,國王和他的兒子依然是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