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神的誘惑(2 / 3)

在我行將就木時翩然而至

那短短一刻的幸福湧動

很快成了過眼雲煙

光芒啊

請您再次照射我的心房

珍珠啊

請您再次照亮我的雙眸

美夢啊

請您再次擁抱我

不!這世界不可能會是天堂

這裏附加說明一下:為了讓這些詩的效果極佳,大臣的兒子將最後一節詩重複寫了三遍。他說:戀人們的心裏要麼充滿了祈願,要麼是絕望或者狂喜。這次他采用的是祈願的口吻。而下列兩節詩中表現了絕望的心情:

生命的歡樂已經死去,死去

陽光被陰暗一點點吞噬

心頭的希望之火熄滅了

如今有什麼能將我從墳墓拯救

如他所說,這是快樂消失的表示

哦,珍珠再一次屬於我

白天又是那麼亮堂清爽

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再不是虛無

上天賜予我的美夢喲

哦,天堂就在這裏

帕瑪瓦迪公主從頭至尾細讀了一遍這篇詩,流露出輕蔑的神情。她把信撕得粉碎,然後非常生氣地告訴奶媽說:“哦,你這個壞奶媽,你走吧,把這個帶回去。”她將撕碎的紙片塞給老人,“交給那個蠢貨。我不知道他怎麼那麼蠢。你走吧,以後不要做這樣的事情了。”

老人聽到這些傷心極了,難過地回到家裏。穆萊姆庫德在路上等老人回來。老人將事情的經過如實敘述了一遍,包括公主蔑視的表情。王子感到非常失望,他似乎覺得有人對他的胸口射了一箭。還好,他是比較幸運的,他還可以和一個朋友共同商討對策。

“不要著急,不要絕望,我的王子!”大臣的兒子說,他覺得王子現在很悲傷,“她的意思你還沒理解。以後你會慢慢明白的:十個女人有九個在說‘不’的時候,但是她的意思是‘是’。今天早上的開端其實應該是不錯的。那女子問你是從哪裏學來的東西,其實她的言下之意是問‘你是誰?’”

次日,王子將大臣兒子的說法對老人透露了,老人說自己也是這樣想的。老人決定再一次到王宮和公主說說這件事情。她再次來到了王宮,高興地和她的公主擁抱,然後對她說:“國王的兒子在水池邊已經被你迷住了。這個月陰曆十五,王子來到我家裏,托我向你轉達他的意思:‘遵照約定,我們來了。’同時我也想告訴你這個王子是如何值得你去愛。你們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

在聽完這一番話之後,公主更加怒不可遏,她在十個手指上塗上檀香之後,走上前去重重地打了老人一記耳光,放聲大哭了起來:“你這個巫婆,馬上滾出去,難道我沒對你說過麼?不要當著我的麵說這種蠢話。”

陷入愛河的王子和老奶媽一樣,對於出現了這樣的狀況很是難過,可臣子對這個女子的反應是這樣解釋的:“十指之上塗上檀香,之後又打了老人一記耳光,這是說她將在黑夜裏和你相會,可是這十個皓月當空的夜晚又如何打發呢?”臣子還告訴王子,帕瑪瓦迪公主太聰明了,肯定不是個容易駕馭的妻子。大臣的兒子對頭腦敏捷的女人尤為討厭。他曾經聽說,在蛇的領地(陰間),喜歡辯論的牧師和學問淵博的女作家的關係一直都很差勁,這種關係在人間也是差不多的。自從他成為一個哲學家之後,他喜歡的女子就是那種小巧玲瓏、體態豐腴、愛說笑且智商不高、對物質比較看重的女子。

回到小屋後,大臣的兒子對王子說處理問題要善於利用所有的智慧。然而,這一忠告卻被王子粗暴地拒絕了,因為這和他眼下所關心的問題並無直接聯係。大臣的兒子為自己沒有聽父親的教導而深深地自責,於是他決定以後不會積極地出主意了,除非王子主動來找他,否則,他隻管傳達而已。

十個月夜過去了,老人又一次來到了王宮。這一次公主的三個手指上戴著藏紅花,又一次在奶媽的臉上打了一記耳光。臣子解釋道,公主希望三天後再見麵,第四天王子肯定能見到公主。

三天之後,奶媽再來王宮。老人很和藹地問了問公主的身體。公主和前次一樣憤怒,將老人帶到了西門,罵她為“象鼻媽媽”(是兩麵神的母親,後來有了個大象的頭顱),然後用一根木杖來趕她走。臣子聽完了這些,沉思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他說道:“公主的意思是,明天晚上她將見你,在那扇門的門口。”

第二天,當夜幕降臨,天邊第一顆星星亮起的時候,大臣的兒子開始讓王子盡快地準備好,事實上,王子都用大半天的時間在打理了。他仔仔細細地將胡子刮了一遍又一遍,把髭須修理得非常齊整,把眉毛修得卷曲有致,用鑷子將周圍的細毛拔得幹幹淨淨,在眼皮上描了幾根明朗的銻線,額頭上貼著非常明亮的宗派主義標誌,嘴裏咀嚼著檳榔,嘴唇的顏色變得非常鮮豔了。

“每個人都會認為你說的是一個愚蠢的女孩,絕非什麼公主,見鬼。”威克拉姆打斷道,他可不願意自己的兒子聽到這麼輕薄的故事。

他將脖子刮得幹幹淨淨(吸血鬼接著說道,他的語速非常快,似乎不想讓人打斷他),耳尖擠壓得赤紅,牙齒用黃銅粉塗了,顯得非常亮,塗了一層染料的指尖也顯得手指優美精致了很多。他精心裝扮著自己:一塊編織得非常精美的頭巾,花了整整兩個小時才弄好的;一件高貴的褐色外套,就是為了這次的約會而挑選的;他看起來就像個英雄——少女們景仰崇拜的那種英雄。

穆萊姆庫德問他身邊的人怎樣,聽到周圍人都說“妙極了”,他高興地笑了。於是,他問大臣的兒子,怎樣才能表現到最好。

“表現成一個征服者,王子陛下。”年輕人說道,“如果你是以一個征服者的姿態出現,那麼,當你想贏得一個女人時,便會想辦法對她施加影響。讓她覺得自己是愛你的,她會崇拜你。你的行動要表明你不過是把她當成奴隸,她將死心塌地成為你的下人。但是,首先要注意的是那種一個男人稱為謙遜而女人們稱為懦弱的致命的‘美德’。再者,避開‘謙遜’這塊障礙後,我還要說的是你千萬別掉進自信心爆棚的陷阱裏。但是,像她這麼大的年輕女子,一旦準備開始戀愛,她的戒備之心將會完全丟掉的。就這麼多,我們走吧。”

兩個年輕人躡手躡腳地穿過樹林的陰影,一直來到宮殿的西門,發現門開了一條小縫。大臣的兒子溜進去,看見守門人正在打盹。在他身後,一個戴著麵紗的女人站在那裏,似乎是在等待什麼人。然後他又悄悄地回到主人身邊,鼓勵他大膽地穿過小門。他在門外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隨後回到老人的小屋裏。

穆萊姆庫德走過樓梯,便感到帶著麵紗的女人抓住了他的手,引著自己輕快地向前移動。在穿過幾扇拱門,走入幾條昏暗的走廊,跨過幾道門檻,登上一段石階之後,他們一同來到了公主的住處。

眼前金碧輝煌的房間幾乎讓穆萊姆庫德暈厥過去。在鎮定下來之後,他環顧了一下整個房間,從靈魂中充溢出來的喜悅令他整個身體都變得輕快起來(印度人有種說法,意外的喜悅會使身軀變得異常輕快)。房間內如同仙境一般:最昂貴的香料在金色的香爐中燃燒著,最美麗的花朵插在鑲著玉石的花瓶裏;鑲板裝飾的精致大門被盛著香油的銀燈照得發亮,牆壁上所掛的繪畫中的人物魔力四射,觀畫者如同被帶入了一個魔幻的世界。一張花床與一張鋪著金色綢緞、點綴著新鮮茉莉花的長椅擺放在房間的一角。花油支架、萎葉盒、玫瑰水瓶、托盤以及銀製的四層容器則擺放在另一端。容器的每一層分別盛放著由玫瑰葉、糖、香料混合製成的香精、精製的檀香、藏紅花粉以及名貴的麝香。五顏六色的罐裝蜜餞散布在白如水晶般明亮的地板上。此外還有其他裝著各種各樣糖果的罐子(印度人認為瓶子具有邪氣,從這一場景的描寫來看,的確是這樣)。穿著各色服飾的女傭,依據職位身份的高低並排地站著,有的誦讀著戲劇或優美的詩歌,有的翩翩起舞,還有的撥動著閃閃的手指與亮澤的臂膀彈奏著各式樂器,象牙琵琶、黑檀管樂器與鍍銀的半球形銅鼓發出和諧的樂聲。總而言之,所有可能存在的娛樂器具在這裏應有盡有,單憑語言簡直無法描繪這間屋子的華麗與典雅。

這時候,戴麵紗的女人——那位帕瑪瓦迪公主走近他,掀開臉上的麵紗,露出了真麵目。穆萊姆庫德簡直被眼前這張美麗的容顏震驚了。她將他讓到涼亭坐下,為他搽上檀香粉,並將茉莉花環套在他的脖頸上,並往他的頭發上灑了玫瑰露,隨後開始用一把裝著金製手柄的孔雀羽毛扇為他扇涼。

穆萊姆庫德王子很清楚,無論自己再怎樣努力也無法擺脫自己愚鈍的天性,他對眼前的這位妙人說道:“這種扇子根本不配你那雙精致的小手,(這種大扇子呈傘蓋狀,柄部約五英尺長,扇邊被修剪整齊,扇麵的圖畫非常漂亮精致。一般,仆人會站在椅子後麵為主人扇這種扇子。)何必這麼麻煩呢,隻要看到你,我就感到無比的清涼與舒暢。把扇子給我,坐到這來。”

“不,吾王萬歲!”帕瑪瓦迪連忙說道,臉上的笑容非常迷人,“為了我你才到這裏來,我應該這樣服侍你。”

這個時候,公主最喜愛的仆人走過來,從公主手裏接過扇子,說道:“這是我分內的事。應該由我來服侍你們,你們好好談吧。”

於是,這對戀人開始咀嚼萎葉。吃完了瑪瑙盒中的食物,兩人很快便進入了情人間溫柔纏綿的談話。

這時候,講故事的貝塔爾突然停了一下,或許是為了喘口氣。不一會兒又繼續講述:

天亮了。公主把王子藏了起來。當夜晚再度來臨的時刻,這對情人又聚到一起,繼續愉悅地談話。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

王子深深迷戀著公主,二十年來,他一直生活在父母的嚴厲管教之下,現在,他在這位絕色美人麵前完全釋放了自己,為了她,他願意放棄整個世界。他為自己的好運氣感到慶幸,命運為年輕的他投下了比麥如石還珍貴萬倍的寶物。帕瑪瓦迪的美麗、高雅、睿智令他著迷,他簡直無法數盡她身上的優點。每天清晨,在情人的陪伴下,他努力學習散文、詩歌方麵的知識,比如這首關於詩人的諺語:

有誰能夠重拾昨日?又有誰能夠預見明天?

盡情吃吧,喝吧,愛吧!剩下的不值一提。

“他利用一切辦法學習,尊敬的國王!”魔鬼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有注意到威克拉姆國王嘴裏發出的“哼”和“呸”的聲音,“經過這段時間的學習之後,他已經和他的情人一樣聰明了。”

正如我們所見,帕瑪瓦迪是個非常聰明的姑娘,自然會對她的愛人的遲鈍木訥驚訝萬分,但她喜歡他這一點,這恰好和她的性格形成了鮮明對照。一開始,她像眾多的普通女人一樣行事,以為他也會像自己這樣有著豐富的想象力,實際遠非如此。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大智若愚”吧,她想到,偽裝在這副形象下麵的,一定是超強的想象能力與成熟而敏銳的判斷能力。大自然難道不能將他的智慧顯現在他那英氣的眉宇間嗎?他的髭須是那麼令人著迷,怎麼可能隻有大方、高貴與寬容這些品質呢?除了英雄之外,還能有誰會擁有這雙眼睛?帕瑪瓦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當中。那位花了幾個小時才寫出幾句詩的穆萊姆庫德,毫不講究格律,連形容詞的位置都放錯了。即便是這樣,公主仍然對他癡心不改,對情人綻放充滿愛意的笑容。當她說出充滿智慧的諺語,而愛人所說的話如同螢火蟲所發出的微弱的光一般暗淡時,她隻是大笑不已。當她看出他的錯誤語法另含深意的時候,當他轉述別人的笑話的時候,當他使用俚語的時候,在她眼中,愛人有著簡單與樸素的無窮魅力。

她懷疑那些能夠贏取她芳心的計謀都是她的愛人所謀劃。然而實際上,聰明的女人往往會在與自身關係密切的事情上變得很盲目。因而對這件事情她隻字未提。可是沒過多久,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王子將大臣兒子對愛情的詆毀以及關於美麗公主終將會愚弄她丈夫的警告,通通都說了出來。

“我要是這輩子不報複這混蛋,”美麗的公主一邊麵帶天使笑容地聽著,一邊在心中暗下決心,“下輩子我就變成園丁的蠢驢!”

暗發毒誓後,公主極力吹捧王子,說他的聰慧與睿智無人能及,並表示自己一直都非常感激,而此刻隻願變成他的奴隸了。但也表示隻有見了他那位忠誠的朋友,她的靈魂才會安寧。

“不過我相信,”她又說道,“我的穆萊姆庫德肯定完全了解他的小帕瑪瓦迪靈魂的所在,所以除了要她愛他、喜歡他、崇拜他、吻他之外,再不允許她做其他的事情!”說完這番話,公主吻了他,讓他相信那位年輕的臣子是多麼地迂腐與不合時宜。

時間過得飛快,一個月一轉眼就過去了。因為暴飲暴食和嗜睡,再加上從沒出去打獵,穆萊姆庫德變得非常暴躁,並且神情憂鬱。他的臉黃得就像蠟紙,眼睛也毫無神采。他不停地打嗬欠,就像得了肝病似的,總是抱怨頭痛,食欲不振,煩躁不安。一到夜深人靜獨自一人的時候,他就會想:我已經放棄了所有的一切,可幫助我獲得幸福的朋友——我已經有三十天沒有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就在他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公主來到了他的房間。聰明的少女看出了他的心事,並很快想出了對策。她先表現出驚訝的神情,說他總是變化無常,正當他將要發火的時候,她又引出一段智者的話:

“一個不孕的妻子可能會在結婚的第八年被另一個女人所取代;第十個年她的孩子全都死了;第十一年她生養的都是女兒;她會抱怨命運的不公。”

當公主意識到王子會認為這段話是在暗指他的愛情時,她立即解釋說自己所指的是他忘了自己的好友:

“天啊!”她用最溫柔的聲音問道,“在這裏你能夠享受到最美妙的幸福,可你的心卻並不在這裏——這怎麼可能?你為何要隱瞞我呢?是怕我會不高興嗎?求求你別把妻子想得這麼糟糕,我怎麼會忍心分開你和你的朋友呢?他可是我們的恩人啊,倘若沒有他,我們現在怎麼可能會在一起呢?”

說完這些話,帕瑪瓦迪建議他當晚就走,直到他恢複平靜為止再回到這裏來。她還讓他帶上些甜肉和糕點去送給那位年輕朋友,以表示她的欽佩與敬意。

穆萊姆庫德發瘋似的緊緊抱住公主,非常感謝她對他的理解——這讓公主感到異常憤怒,可她並沒有在臉上流露內心的真實想法,以免自己的秘密暴露。她連忙轉身離開,去拿點心盒中最精致的糕點。

很快她就回來了,手裏拎著裝滿各種甜肉的袋子。當王子即將離開時,她將一包糖李子放到他手上,告訴他這是為那位親密的朋友專門準備的。實際上她已動過手腳,他的味覺再好也不會發覺。公主為這些天衣無縫的準備暗自高興。

在經過無數次離別的擁抱之後,王子帶著公主的“盛情”禮物安全地走出了宮殿。他的心情舒暢,步伐輕快,沒過多久就來到了老婦人的門前。此時夜已經很深了,他的朋友卻仍然端坐在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