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1948大上海】國計民生(1)(1 / 3)

在1949年至1950年200萬人遷徙到台灣的過程中,最終沉沒的太平輪的悲劇隻是其中一個小插曲。其時在中國沿海的每一個重要的港口,類似太平輪這樣的生死離別在日複一日地上演著。而那些有關太平輪的離散記憶,勾勒出的卻是一場大遷徙的輪廓,一個大時代的故事。時間,讓我們先從1948年說起。

有道是“忙人起五更”,天剛蒙蒙亮,“玉壺春”茶館的老板黃士忠就已起床,開始一天的忙碌了。

“玉壺春”茶館位於老上海的城隍廟附近。在1948年,老上海大大小小的茶樓有數百家之多,僅城隍廟一處,就有大小茶樓幾十家。“上海茶樓甲天下”,在20世紀上半期,茶樓是“十裏洋場”的一個縮影。

因茶客不同,上海茶館大致可分為兩大類。一類是中高檔茶館,如一樂天茶社、仝羽春茶社、如意茶樓、聚寶茶樓、青蓮閣茶樓等等。這類茶館的茶客基本來自中上流社會,大多為顯貴要人、社會名流、文人學士、闊老商賈以及在社會上已有地位的大流氓頭子、幫門會道頭子,像黃金榮、杜月笙、張嘯林之流。這類茶館大多處於繁華市麵或風景幽靜之處,樓房高大,無論外部裝潢還是室內裝飾都比較講究。茶室優雅,窗明幾淨,並布置有內室、雅座,專供顯貴要人、闊老、大亨們品茗議事和社會名流會友。當然,茶資也高出一般茶館若幹倍,甚至幾十倍。

另一類是低檔茶館,數量特別多,遍布街市裏弄,其中最多的是一種俗稱“老虎灶”(又叫“熟水店”)的茶館。這類茶館,僅設幾張破桌破凳,條件比較簡陋,光顧的茶客多為社會的下層人物、普通百姓,其中也有為數眾多的遊民、無賴、地痞。這些茶館從清晨開門營業,一般到晚上九十點鍾即打烊關門。每到中午,就有一些串街過巷箍木桶的、修雨傘的、磨剪子搶菜刀的、鋦碗補鍋的、搖撥浪鼓的、收破爛挑高籮的小商小販以及走坊郎中、算命先生之類的角色前來光顧。他們經過一個上午的走街串弄,來此歇腳,泡上一壺廉價的熱茶,掏出幹糧,邊吃邊飲,說笑逗趣,傳播著走街過巷所聽到的各類消息,看到的奇聞怪事。

舊上海的各類茶館都是新聞集散地,消息特別多,故而報社的記者、巡捕房的巡捕、便衣偵探,都經常光顧茶館。有的記者,尤其是晚報、小報的記者在茶館聽到消息、趣聞後往往當場在茶館草就文章,直接送往報社夜班編輯處。許多報紙上的花邊新聞就是這麼炮製出來的。而巡捕、偵探不僅常從茶館中得到破案線索,有時就幹脆在茶館辦案,把茶館變成公事房,所以在舊上海有“包打聽”茶會之說。不過,這種茶客喝茶是不付茶資的,茶樓老板則依仗他們的勢力維持市麵。

舊上海的茶館以茶招徠顧客,但是,茶客中除一些有閑老人專為品茗而來外,絕大部分是以茶樓為場地進行各種活動的。最常見的活動一是等待雇工的,就是把茶館當“勞務市場”。還有一種是做交易的,這是把茶館當作“交易市場”。這批人是繁華地段茶館的最主要的一批茶客。每日清晨,如布業、糖業、豆業、錢業、絲業、茶業……各行各業的大商人們都到城隍廟的中高檔茶館晤麵、應酬,通過吃早茶談交易,達成一筆筆的買賣。

舊上海的茶館除是新聞集散地、各種活動場所外,還有兩件當年其他地區茶館所不會有的怪事。一是妓女聯袂來拉客。當時晝錦裏的一林茶館、五馬路(廣東路)棋盤街(今河南中路)口的同芳居茶館、怡珍茶館都是妓女們聚會拉客之處。因為上海是中國最早的五口通商城市之一,商品意識強的外國人見茶館是中國人常去的場所,當然不會放過這絕好的賺錢機會。最早是日本人在光緒初年開辦“東洋茶館”,以銷售日本茶食為主,後來漸漸添入色情成分成為變相妓院。後來,此風蔓延,上海的一些茶館為了賺錢招徠顧客紛紛效法。二是兼設煙榻吸鴉片。像洋涇濱附近的麗水台茶館、南京路的一洞天茶館就設有煙榻,供癮君子們吞雲吐霧。這幾家茶館生意因此特別興隆。“玉壺春”茶館是一家中低檔茶館,和當時眾多的普通茶館一樣,主要是為茶客們提供一個勞務、交易場所,此外並無什麼特別之處。它的門麵和老板黃士忠一樣樸實,門口掛著的招牌上書有“玉壺春”三字,筆力遒勁、厚重,是店內常客、說書藝人孟老先生的墨寶;門兩旁貼著的一副對聯,在當時也是流行至廣的:“求名忙,求利忙,忙裏偷閑,喝杯酒去;為工苦,為農苦,苦中作樂,泡碗茶來。”至於店內陳設,也是比較簡單,桌凳茶具,雖然舊些,但都擦拭得非常幹淨整潔。因晚上為招徠顧客設有書場,在茶室正中靠牆一麵砌有一個小壇,是為應聘的評彈藝人、說書藝人的表演之處。

“玉壺春”茶館對黃士忠而言,也算是祖傳的產業,由其祖父辛苦創業並發展壯大,其父黃老先生繼承後達到鼎盛。但到了抗戰時期,因黃老先生不願參加由日本人操縱的上海商會,而被日本人殺害,家產也被抄沒,黃家由此家道中落。到黃士忠兄弟那裏,除了一把能代表“玉壺春”曾經輝煌曆史的祖傳的小金壺外,黃家基本上一無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