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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作為有局限性的人,是不能直接將自己看做上帝的,不能如同上帝那樣行事。人需要知道自己與上帝之間的永恒距離,時時提醒自己的有限性。即使是信了上帝,通往真理的道路依然漫長艱巨,不可能一蹴而就。影片中李申愛身邊那些人的提醒是對的:沒有必要一定要找上門去寬恕對方。
其三(這點最重要),信上帝或者找到了某種真理,始終應該是她自身的軌跡、自身的道路、自身的曆練。她在真理中“成仁”的過程,並不是進入一種無個人、無差別的境界,而是始終需要用自己的痛苦、自己的磨難來造就,“真理之河”需要她本人的參與。因此,她需要時時意識到自己而不是放棄自己,需要抓住自己而不是丟棄自己。隻有抓住自己才能夠磨煉自己,守住自己才是守住一份修遠。在這個意義上,個人在,真理才在。個人的痛苦在,真理的道路才在。痛苦輕易消失了,這個人便失去了存在的根基和力量。l米l花l在l線l書l庫lh
在這個意義上,這位李滄東是標準的“異質思維”:他在“真理”的麵前樹起了“個人”這麵旗幟;真理不應當脫離個人而存在,隻有是個人的,才是真理的;越是深入個人(的痛苦),越是深入真理。當然,這個“個人”,是在剝除了許多似是而非的外在東西之後。當影片中的李申愛重新回到個人的痛苦,回到她自己身上,才能夠接近屬於她的真理。否則,那種與他人不分彼此、取消差異的所謂“歡喜境界”,即使以基督教的名義,仍然是傳統亞洲觀念中“集體思維”的遺跡。
二、秘密生活
當初觀看更早獲得國際承認的韓國導演金基德的影片時,也有這種明顯的感覺:如果按照流行的“文化主體性”標準,拿著那樣的尺子來衡量,這些韓國導演(金基德、李滄東還有一位奉俊昊)也許都不能“達標”。在他們的影片中,有著明顯“西化”的立場,或者按習慣說是“西方個人主義”的。然而這樣一種“政治上正確”的要求,在韓國導演那裏似乎沒有構成什麼幹擾。另一方麵,實際上沒有人否認拍攝這些電影的正是韓國導演,他們所拍攝的正是韓國影片。在國際影壇上,正是這些影片提供了某種韓國式的想象力。
其中引出的問題值得人們深思。“文化”之所以是一種活的東西,在於它能夠對當下正在發生的生活賦予理解,賦予形式和結構。而如果生活不是一潭死水,那麼文化就要發生相應變化,從而能夠對正在生活的人們有說服力。假如人們在生活中已經處於“現代性個人”當中,即需要由個人來為自己的選擇和道路埋單,而不能將一切推給社會與國家,那麼,這個起點(個人)為什麼不能在文化中得到相應體現,在文化中獲得相應的、豐富多彩的形式?而這也正好是文化的責任-為焦慮中的人們提供有關這個世界和自身的解釋,借此得到心靈的安置。從個人工作經驗來看,比較起來,敘事作品更加能夠適應現代性個人的要求,敘事的成敗與否,更多取決於故事中的個人是否能夠承擔起屬於自己的獨特一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