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甸和魚塘之間隔著兩三米沼澤似的小泥潭,泥潭裏偶爾有一兩頭喝完水的牛,伏在裏邊高興的打滾。於是,這個泥潭便被叫做“牛窩氹”。
牛窩氹鄰水的一邊臥著一塊仰望天空的巨石,因為常年飽受雨水的侵襲,日積月累便長滿了青苔,從而變得通體綠色。那石頭抬頭仰望的姿勢和前窄後寬的體貌,都像極了一隻欲縱身跳水的青蛙;青蛙在蒲草甸村的方言裏叫“騎瑪兒”,所以就被命名為“騎瑪兒石”。因著這塊石頭,挨近此處的地段便都叫做騎瑪兒石了。而五奶奶的小店和村公所大院這兩處閑時聚會的地方,儼然成了騎瑪兒石的代名詞。
夏天和春秋季節,下午三點到晚上七點,是騎瑪兒石一天中最繁華的時段。三點左右公路對麵離這裏四五分鍾路程的蒲草甸小學放學,一波波的學生從公路那頭走來,蹲在五奶奶門前的石墩上歇口氣,或是約幾個人在店門口的壩子裏跳皮繩、踢毽子、打紙殼、彈彈珠、滾鐵環、轉陀螺、翻弓、鬥雞。
皮繩是兩個人繃著,一個或幾個人一組一起跳,跳錯的人要被罰去繃繩,原來繃繩的人則去跳繩。不過,皮繩大多都是女生在玩。
“小河流水嘩啦啦”、“小燕子飛”是每次跳繩的必備項目,和踢毽子一樣,幾乎每個女生都會。
男生喜歡玩的項目是彈珠、鐵環、翻弓、鬥雞、陀螺和紙殼。這裏邊最麻煩的要數轉陀螺和打紙殼了。
陀螺大都是用成人手臂粗細的樹幹,切下十幾厘米長的一小段,把一頭削成圓錐形,錐子口不能削太尖,要削成筷頭的形狀。然後折一根手指粗細的小棍,在一頭綁上去了骨撕成細條的粽葉,轉陀螺的工具就算齊活了。玩的時候,左手握著陀螺右手拿著綁粽葉的小棍,把綁粽葉的一頭緊緊地纏繞在陀螺上,蹲下身,讓陀螺靠近地麵。最後,左手一鬆右手在同一時間用力拉扯著手裏的小棍,陀螺便飛速地旋轉起來了。等陀螺旋轉的速度慢下來,你再輕輕的抽它幾鞭子,它便又開始快速的旋轉了。如果陀螺的尖削的太長,使得陀螺頭重腳輕,在旋轉的過程中不能保持平衡,很快就會不堪重負,倒地不起。
紙殼是用課本裏塗了油彩蒙上塑料薄膜的封麵紙、美術書彩色的油紙,或是煙盒紙做的。你隻需將紙交錯對折,疊成的方塊。玩的時候,每人各拿出一個,用力投擲。如果打翻了對方的紙殼就算你贏,翻了的那個紙殼就歸你,反之你就要輸掉一個紙殼。如果運氣好,一個周贏得的紙殼去回收站賣了能買上一根冰棍兒,運氣差的就隻能眼看著一學期的課本封麵、美術書和好不容易拚來的煙盒平白送了別人,望著冰棍流口水。
相對於轉陀螺和打紙殼的麻煩,翻弓和鬥雞都是不需要任何輔助工具的簡單遊戲。
所謂翻弓,其實就是以一個麵朝地背弓著的人為障礙物,其他人撐手翻跳,類似於體操裏的跳馬。跳過的通關,沒跳過的就去充當障礙物,換前一個障礙物過來跳。障礙物的高度會一次比一次高,直至無法跳過。
鬥雞是一個相對比較危險的遊戲。用一隻手抬起一條腿後,別在另一隻腿的膝蓋處,單腿跳著撞向對方,先倒地的就輸了。做這個遊戲的時候,膝蓋常常會被摔得青紫,卻總是在青紫稍褪後,又興奮的約戰。
當春花凋零,夏草枯黃,秋葉落盡,到了寒冷的嚴冬。一個個裹得布滾子似的孩子,靠在店門邊的屋牆上或是村公所的院牆邊,排成一排,用力向一邊擠著。被擠出隊伍的人淘汰。這便是以相依相偎取暖而演變來的遊戲——擠油渣。
待五六點,父母長輩收工準備回家,遊戲也玩得差不多了。於是,一個個孩子背著書包開始在上山的路上疾走,搶在父母的前麵到家,然後坐在凳子上,拿出作業開始奮戰。不然又得挨一番說教,嚴重的還要吃竹筍燒肉(用竹條打人)。
蒲草甸村村民的日子,就這樣一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過著。柳樹發了芽又黃了,知了鳴了又歇了,楓葉紅了又落了,直到冬雪飄飄灑灑的鋪滿大地,鞭炮聲灌滿耳洞;這時,他們會歎一句“又是一年過去了,小娃子們又大了一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