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去縣政府告狀的村民陸續都回來了,大家幾乎是自發地又聚集在了秦夙家的周圍,談論著今天的情況。
有的人說,準備給東方時空打電話,或者再聯係一些知名媒體欄目,如果縣上給不出合理的解決辦法,那麼就把那些媒體找來,把事情一曝光,上麵肯定會重視。村民們都覺得這是個好辦法。
秦夙的二舅等人給張向春支了一個簡易的遮陽帳,下麵鋪了些被褥,讓他可以休息。
因為天氣很熱,秦夙母親的帳篷裏已經有了很大的味道了,靠那些刨冰根本鎮不住,隻好把帳篷四角掀開來透風。即使這樣,人依然很難待在近前——味道太重了。
但是,秦夙和秦願兄妹一直陪在母親身邊,對她說話,給她燒紙錢。
“哥,你昨晚一點覺沒睡,對著電腦做些什麼?”秦願忽然問。
“寫了一點東西。”秦夙答。
“你是不是寫了一篇揭發的文章,準備發給媒體?”秦願撕著紙錢說。
揭發的文章?發給媒體?那樣做有用嗎?
秦夙搖了搖頭。
秦願揉了揉被煙灰嗆到的眼睛,美麗而蒼白的麵容透出一股堅毅:“哥,我不想要錢,我想讓那些人給媽償命。”
秦夙一愣,抬頭看著自己的妹妹,莫名地一陣心疼:“償命恐怕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們也必須付出代價。”
“可是,家公他們都沒有辦法。”秦願繼續往盆子裏扔著紙錢。
“小妹……”秦夙低低地說。
“嗯?”秦願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著秦夙。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有什麼意外,比如我進了監獄,你能照顧好自己嗎?”秦夙沒有看秦願的眼睛。
秦願張了張嘴,鼻子和心裏一陣酸楚,眼裏又滾下淚來,撲到秦夙懷裏說:“不能!哥,我不能!你不可以再有事,我們不報仇了,不報仇了,我要你好好的!”
秦夙強忍著淚水,抱著懷裏的妹妹,說道:“傻丫頭,我能有什麼事呢。沒事的,放心。”
“那你說什麼監獄?”秦願哽咽著問。
“我隻是說說。”秦夙歎了口氣。
“你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秦願說。
時間仿佛過得很漫長,又仿佛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間,天已經黑了。那些留在縣政府談判的幾個村民代表沒有回來,劉懷歲和那個姓鄧的家夥,也沒有來。
人們漸漸有些慌了,尤其是那幾個代表的家屬,發現他們的電話都打不通,一時間,各種擔憂與恐懼交織。
他們隻好把事情往好的方向猜測,縣委書記不至於把他們怎麼樣的,他是縣委書記,應該說話算話的。也許他們就快回來了,就快回來了。
而這一邊,張向春在打過一個電話之後,整個人仿佛又蒼老了許多。電話裏,老戰友告訴他,這件事情他已經管不了了,他建議張向春讓一步,說那些人背景很硬,勢力很大,跟他們鬥,鬥不出什麼結果。
噗!
一口鮮血自張向春的口裏噴出,帶著痛恨與絕望,還有憤怒與不甘。在場的人都嚇呆了,二舅瘋了一樣撲了過去:“爸!爸!”
張向春胸口起伏不停,但仍然搖頭,意思是自己沒事。
“去醫院,馬上去醫院!”秦夙二伯大聲喊道:“車呢,車呢。”
“背上老爺子,那邊有車,那邊有車!”